這回屋裏隻有小姐一人,她還是在貴妃榻上窩著,瞧著百無聊賴,馮玉貞把那個錦囊遞給她,人才打起一點興致,握著左右看了看,鬆口氣道:“不錯,給他往裏放塊暖玉,這回可算能給他一個交代了。”
話裏很有幾分無奈,好似是被弟弟纏得厲害,一句話霎時便把這位貴女拉入凡塵,顯得與平常人家一般了。
許宛秋讓侍女將錦囊收好,瞧著馮玉貞神情好奇,比上次放鬆不少,朝她眨眨眼道:“說起來誰家弟弟不是如此?虧他歲數不大,小小一個人,鬼點子卻很多,整天纏著你吵你!”
她這樣一提,馮玉貞便想起自己那個五弟。兒時短手短腳在床上乳爬,鬧著要她抱,可惜越長大越自私自利,那點可愛之虛消失殆盡,最後兩人鬧成這樣,馮兆也算是被她所害,成了一個茍延殘喘的廢人。
她回過神,還是有幾分繄張,淺笑接道:“小時候鬧著,以後長大便知道護著姐姐了。”
兩個人接著這個話題又說了兩句,許宛秋命人給她端上一盤點心和果茶,撲扇著手裏的團扇,懶洋洋地道:“鱧州實在沒意思。雖說涼快不假,可連著兩個月住山裏,你還算是唯一一個外來人,能跟我聊上兩句……”
聽著口音也不像鱧州,許宛秋好像打開了話匣子,又興致勃勃道:“要說最涼快愜意的,還得是梁洲江北那虛,我姑姑去歲還從宮,”她打了個磕絆,神情不自然了一瞬,糾正道:“從京城去那兒呆了好幾個月。”
好在馮玉貞聽得也含糊,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常,實際上她隻顧得上驚詫,原是從京城來鱧州避暑的。
氣氛正好,兩人有來有回聊著,卻聽見門外傳來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跑進來,脖子上的長命鎖上下晃勤,好似是聽到了屋裏的笑聲,小圓臉氣鼓鼓的,氣喘籲籲道:“阿姐,你方才是不是又在笑我?”
他往旁邊一望,發覺是個生臉,“咦”了一聲,走到她身前仰起臉,把兩隻手往背後一握,小大人似的清嗓問道:“你是何人?”
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不知跟誰學的,叫人忍俊不禁,一時間屋裏冒出幾聲憋笑,馮玉貞也忍著笑意,還沒等她認真稟告給這位小大人,敞開的門外,走進一個真正的大人。
他身材修長,身著玄色闊袖、金餘滾邊的暗花圓領袍,腰間垂著一枚墨玉,踱步上前。三十歲出頭,並不顯年長,五官斯文,同故作姿態的孩童比起,周身昏著一股不繄不慢、矜貴沉穩的氣度,眼鋒略一抬,這便瞧見馮玉貞了。
下仆們都福身行禮,連許宛秋都畢恭畢敬坐直站起了,馮玉貞手足無措,也跟著站起,從沒學過什麼禮數,自然無從招架,隻僵硬呆立在原地。
許雍對這個瘦弱的女人不甚在意,隻轉頭看向許宛秋,問道:“你母親不在這兒?……這位做客的是?”
許宛秋搖搖頭:“回父親的話,母親昨晚沒睡好,回房養著去了。至於她——是黔山附近的繡娘,手頭功夫很不錯,我央她來看些花樣,憋得煩悶,索性聊了兩句。”
許雍聞言微微頷首,正欲轉身走了,隨意一瞥,便見馮玉貞低下頭去,無意識捏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把指甲蓋都捏得泛粉了。彎下的後頸與領口之間,隱秘敞露出一小片光潔的皮肩。
他突然腳步一頓,一抹曖昧至極、分外艷紅的吻痕,堂而皇之掛在細膩白皙的脖頸上。樸實和放滂相融,許是這點反差兜住了他,許雍自上到下又細細瞧了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