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張永在皇帝麵前的地位,汪騰看到了,這位東廠督公還是那個能決定他生死的人。
所以汪騰在張永的去路上跪下,
“廠公,屬下犯了錯,你或打或罵,小人絕無二話,可……可廠公你不能不理屬下。”
“近段時間,你自己反思吧,本督說得還少嗎?你一句不聽,所以說而無用,不如不說。
今天皇上不殺你,你是偷天之幸,可這麼大的窟窿你得立多大的功勞才能補上呢?別看你今日活下來了,可從今往後不夜城哪怕出一點兒事,都可能要了你的命!這不是本督能決定的,說了同樣無用。既然教你無用、救你無用,還有什麼可說?你好自為之吧。”
汪騰愣在原地,張永的這番話很有道理。
他有二十個掉腦袋的理由,但是卻活了下來。可以後卻不容易了,尤其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換誰也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廠公!請廠公教我!”
張永大步流星走了,
廠衛之人怎麼在這片方圓之地求活,他又不是沒教過,根本不必再講一遍。
另外一邊,
朱厚照在午間的時候終於等來了韓子仁。
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接了查案的大活兒,看起來動作是蠻快的。
畢竟抓了數百人,這其中大部分又是普通人,光是錦衣衛的這個陣勢就已經把當中九成人嚇了個半死,就算個別人死鴨子嘴硬,其實也沒什麼用了。
韓子仁跟在散步的皇帝身後,稟報說:“那個花魁林清韻什麼都交代了。原來是她與戶部郎中萬海營有血仇,現在大仇得報,一心求死,也想著不連累她在長樂台的那些好友,所以將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也很配合。”
朱厚照奇怪,“她不是要嫁那個人麼?”
“隻是一個幌子。若是陛下沒有撞見這回事,她就該隱姓埋名走了,根本不會嫁入萬家。”
“那麼那個姓白的呢?又是什麼目的?”
“他也說自己與萬海營有仇。”
“他也有仇?是真是假?”
韓子仁說:“臣命人查了一下萬海營,或許還真是真的。這個戶部郎中原來當過揚州府同知,此人官聲不好,媚上欺下、排斥異己,實在算不上一個好官。”
“喔?”
朱厚照當然沒問為什麼這種人反而還能往京師調,官場裏混雜著的混蛋畜生太多了,這去責怪吏部或是其他什麼人也沒有意義。
隻不過現在這樣來看,這些人想辦法去殺萬海營,似乎有些難說對錯了。
“那麼現在他們怎麼說?”
韓子仁道:“他們都認罪伏法。”
朱厚照有一瞬間的沉默,不過眼神一掃之間看到韓子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了?有事瞞著?”
“臣不敢。隻是……這個林清韻她不認罪。”
“為何?”
“臣不敢講。”韓子仁單膝跪了下來。
“這裏隻有我們兩人,你講就行了。”
“那,那臣就講了。”
“嗯。”
“陛下,林清韻是臣親自審的,這些事她都認,朝廷要殺她她同樣人,但她不認自己犯了法,她還問,對她這樣的人來說,父母被害,仇人還是官員,若不行此法,她還能怎麼申訴冤屈?”
朱厚照微微長大了嘴巴,他不是震驚,而是有一股記憶衝入腦海。
前世,他也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人一個,偶爾麵對不公的那種經曆、以及那種無力他仍然印象深刻。
難道他今天身為皇帝就有理由忘記這些人嗎?或者說,用盛世之年這樣的宏大敘事來忽略百姓冤死這樣的微觀悲慘真的可以嗎?
皇帝本身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政治計算機器,
但作為一個人,卻不能完全喪失感情,如果心硬得像機器人,那民族的興衰、個人的偉業這些其實也都沒有意義。
拉長視角來看,
今天這個國家興盛,明天那個國家又強大,有什麼用?時光流逝,終歸塵土。
所以說不能這樣去想,因為心酸,所以痛快才有意義,因為屈辱,所以風光才有意義。
“子仁,你去將這個姑娘帶來,朕見見她。”
韓子仁驚詫,“陛下,此女子是要犯,而且還是風塵中人。”
“不提那些。”朱厚照歎歎氣,“遵旨去辦吧,朕沒有糊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