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仁又從詔獄裏來,急急忙忙的要進宮見皇帝。
不過在外麵就叫尤址給安撫住了,說:“皇上已經下了旨意了,不殺。”
“旨意下了?”韓子仁神情一滯,他本來還準備了一套說辭的。
“皇上在批奏疏,你的事又有結果了,先不要打擾。”尤址拉著他往邊上走,“子仁,要說這年頭還是讀書人會說話,咱們費盡心思說了半天,那個何廷仁與皇上隨便聊了聊柳宗元這事就成了。”
韓子仁能聽得出尤址話語裏的酸味。
也難怪他,
他們這些個太監一向不喜歡侍從室的人。
倒也不能怪他們,主要是那些個文人臭清高,動不動就找他們‘麻煩’,換了誰誰還會看他們順眼?
“柳宗元?”舉人出身的韓子仁拍了拍腦袋,“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我怎麼會把柳河東的《駁複仇議》給忘記了呢!”
尤址眉頭跳了跳,
看這情況,就是他不知道,就是他是個大文盲是吧?
“且不提那個姓柳的了。前日你抓了那麼些人,剩餘的人要怎麼辦?”
韓子仁道:“客人大部分是放了,姓白的若隻是報仇,說不準也能跟著這陣風撿回一條命,可惜他還犯了不少事,有的與報仇本身也沒什麼關係,而且皇上也不喜歡不夜城的大當家、二當家,他自然是留不下一條命。除他之外,按照各自罪名定刑即可。”
“其餘的女子,沒有大錯的也要放掉。”
“公公的意思是……”
“否則,外人會以為皇上是為了花魁而壞了國法。”
但實際上,朱厚照根本就沒有那方麵的心思。
隻不過這件事出來,
林清韻也失去了普通生活的權力。
就算像尤址說的這樣,注意撇清‘花魁’這個詞彙在這件事上的影響,但好事的老百姓才不會管那些。
不把皇帝和花魁聯係起來,這個故事作為談資那都沒有吸引力。
這樣傳遞之下,
林清韻哪裏還會有人敢娶啊?
“尤公公。”
乾清宮裏出來一個小太監,“皇上找您呢。”
尤址立馬提步,“走吧,我們過去。”
到了裏麵以後,韓子仁自然是把這一圈的事情全都再詳細稟報了一遍。
朱厚照聽後說:“就這樣辦理吧。子仁,這件案子辦完以後,你親自到江南走一趟。”
“是!”韓子仁問道:“不知陛下命臣南下,是為何事?”
皇帝低下頭,眼睛看著相互揉搓的手指,聲音輕、也沒什麼感情,“朕估計不止是京師,在江南這樣的繁華之地,官商之間不清白的估計也多。伱的行程不要暴露,暗中探訪,及時來報。”
韓子仁心中一凜,“微臣遵旨。”
“此番南下,你不必查什麼很複雜的罪名,隻著重一條就行了。”
“請皇上明示。”
“商人,亂政。”
商人亂政的形式必然是花樣百出,但不管什麼花樣,隻要沾上這一條的,朱厚照都要拎出來處理一番。
實際上,這其中的區分是很難的。
畢竟大明官府現在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幫助商人出海,甚至朝廷也經常為商人的商品銷路而動用各種手段。
可以說商人與官員本身就是粘連在了一起。
不過我們這個民族的情感是有能力區分哪些粘連是可以的,哪些又是不可以的。
這也是他要韓子仁及時來奏的原因,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嘛。
他不要求在這個過程中一個個都清白得和海瑞一樣,但是明顯有問題的那肯定不行。
與此同時,
他的那一道旨意出去以後,很快從內閣開始刮起一輪小風暴,
尤其是現在正值春闈,不少舉子聚集在京師,清晨起身聽到朝廷下這樣的旨意,自然是奔走相告,像是過年一般。
在顧府。
顧人儀這個傳統清流身邊聚集了一撥人,今天還真就是他們過年的好日子。
他對這來訪之客說:“皇上重視禮教與傳統,這是宗社之幸、百姓之幸。不僅如此,皇上還要製定律法,加以懲戒,由此可見皇上從未輕視過儒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