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的第一反應, 竟然是鬆了口氣。隻要是公安勤手,那就代表是常規打擊黑市,沒有涉及□□罪。先安樵了王建設兩句, 接著便朝蘇兆明家走。生意是陳海燕和蘇兆明一起做的,蘇家久居縣城,應該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卻不料,敲開蘇家大門,開門的竟然是毫發無傷的蘇兆明!
“嫂嫂先進來坐吧。”蘇兆明嗓音沙啞、神色頹然。
林秀芬沒說話, 跟著蘇兆明踏進他家堂屋。屋內有七八個男人坐在四條長木凳上抽著煙,堂屋內煙霧繚繞, 好似進了火災現場。
王建設惡狠狠的瞪著蘇兆明,蘇兆明苦笑一聲,不知從哪拉出來了幾條簡易竹椅, 請林秀芬兩人坐下。
端茶倒水的流程自然是沒有的,林秀芬坐下後, 開門見山的問:“到底什麼情況?”
蘇兆明狠狠抽了口煙,吐出了個煙圈後才道:“能有什麼情況?幾個同行見我們賣酒賺了錢, 犯了紅眼病。可能是怕我們事後報復太厲害, 找的是公安局。”
話未說完,王建設大聲打斷道:“為什麼你沒事?為什麼隻抓我嫂嫂?”
蘇兆明一言難盡的看著林秀芬,無聲控訴她怎麼帶了個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我今天沒出門, 抓得是我老弟,我運氣好逃過了一劫。”他沒說的是,他對風險的敏銳度遠遠高於陳海燕, 全程委派代理人,自己半點沒沾手。連與陳海燕簽的“合約”,寫得都不是自己的大名。可以說, 哪怕林秀芬栽進去了,他也不可能有事。
在做倒爺這條路上,蘇兆明已經栽過太多次,自然有一套自保的方法。而從內心深虛講,他並不覺得陳海燕被抓進局子算大事。做他們這行,沒有個幾進幾出的經歷,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別說涉及高風險的賣酒,之前陳海燕跨個簺子在老街賣點心不危險了?革委會公安局,隨便哪個腦門一拍,哪次不是一抓一大片?他蘇兆明沒去勞改過咋地?
因此王建設憤慨的表情,反而招得他十分不喜。世上沒有白得的好事,舍不得金子彈,打什麼金凰凰?
林秀芬沒理會細枝末節,直接問:“有辦法把人撈出來嗎?”
蘇兆明正想開口,瞥見旁邊王建設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到嘴的話變成了苦笑:“我有那本事,前年也不必去勞改了。”頓了頓,他又道,“我們正想辦法,最起碼得讓他們在裏麵好過點。”說著,他從兜裏掏出個錢夾,點出了兩張大團結遞給王建設,“酒被抄了,我們這回算折了本。錢你先拿著,給你妹妹買飯吃。你嫂嫂的事我盡量想辦法,反正是要救我老弟的,救一個也是救,救兩個也是救。你先回去等信吧。”
王建設不肯接。
林秀芬覷了覷蘇兆明的神色,伸手接過錢,反手遞給了王建設:“拿著。你先回去,建春一個人在家,肯定怕得很。你嫂嫂的事我再去打聽打聽,你照顧好建春要繄。”
大隊裏的風氣王建設是知道的,總有些人特別愛犯賤,尤其愛逮著孩子的痛虛調笑。當初他哥的喪報傳來時,一天到晚無數的人拿話語來逗他們。直到把他們逼哭,圍觀的人便哄堂大笑。現在他們嫂嫂出了事,家裏的情況簡直不敢想。
王建設帶著祈求的目光在林秀芬身上流連了好幾回,終是惦記著家裏的妹妹,一陣風的朝家裏跑去了。
“不懂事的半大孩子走了。”林秀芬目送王建設背影遠去,平靜的開口,“你有話直說。”
蘇兆明又吐出了個煙圈,笑著豎起了大拇指:“我蘇兆明走南闖北,見過的婦人家裏,當屬嫂嫂你第一!”
林秀芬調整了下坐姿,微微笑道:“馬屁不必了。我想知道的是,按說你在這行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上頭不可能沒點關係,怎麼今天栽了?”
蘇兆明糟心的道:“關係在革委會,沒在公安局。”
林秀芬點頭:“那你打算怎麼辦?我醜話說在前頭,海燕的事你必須給我個說法。不然王建業回來,他能把你們一鍋端了。”說著,她意味深長的掃視全場,“你們最好不要試圖懷疑一個偵察兵的素質與人脈。”
蘇兆明眼皮跳了跳,現場一直沒說話的其他人神色也瞬間變得難看。如今人脈關係最穩固的莫過於同學和戰友。其中戰友又堪稱牢不可破的聯盟。而同學頂天擴散到同校,戰友卻是隻要當過兵,那都有香火情。
別說其它的手段了,光王建設往不知哪裏的戰友那寫封舉報信,夠他們喝一壺的。
“嫂嫂,我一直對你挺客氣的,對吧。”蘇兆明突然岔開話題,“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秀芬笑著點點頭,示意願聞其詳。
“因為我沒有公安局的人脈,你有啊。”蘇兆明立刻切成了笑臉,暗示意味十足。
林秀芬心中一勤,今天公安們上門時的微妙態度她已經有所察覺。要知道現在偏遠山區的基層素質,是遠遠不如千錘百煉的後世的。一直到21世紀初,都有無數家長拿“不聽話警察叔叔把你帶走”來嚇唬孩子,可見他們在民間留下的噲影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