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柔軟的夏被蓋在兩人身上,栩栩如生的鯉魚穿梭在粉色的蓮花中。
荔知摟著他的腰,在他的肩上仰起臉。
“……我想知道阿鯉的一切,我不光想要參與阿鯉的現在和未來,還想知道我們未曾相遇的時候,阿鯉是怎麼樣的。所有和你有關的,我都想知道。”
荔知稍微歪頭,故作不解道:
“阿鯉不會這樣想麼?”
謝蘭胥在她的目光下勤搖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那種如水一般的溫柔神色從他眼中消失。他不再凝視荔知,轉過身麵對著床梁,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片空氣。
“我的小時候……沒什麼讓人愉快的事。”他說,“你也要聽嗎?”
“隻要和阿鯉有關,我就想聽。”
許久後,謝蘭胥開口了。
“他們發現我不會痛,是在我一歲多的時候。”他說,“照顧我的奶娘隻是離開了一小會,回來的時候,我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整個床榻上都是我的血……可我依然在笑。”
謝蘭胥用冷靜而漠然,仿佛事不關己的語氣陳述道:
“後來再大一些,我會跑會跳了,常常骨折而不自知,母親從民間請來一個醫師,每日為我檢查身澧,復位骨頭。”
“我出生之後,大燕連年天災,東邊或許鬧幹旱,西邊同時在鬧洪災。父親聽信薩滿之言,認為我被邪祟附身,是災禍之源。於東宮之中,新建湖心樓一座,將我軟禁於此。母親不放心我,向父親請願,自願搬來湖心樓與我同住。”
“自那以後,我的功課便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做不完的消魔儀式。各個教派的法師被父親秘密請來湖心樓做法,想要驅逐我身澧裏的‘邪祟’。我身上的刺青,就是那時候刺上的。”
“阿鯉……”
“我雖然感覺不到痛,但我記得——”謝蘭胥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繼續平靜道,“我記得被按在水裏窒息的感覺,記得被強灌下的狗血的味道,記得臉上畫滿油彩的薩滿在奄奄一息的我周圍敲鑼打鼓,鬼哭狼嚎的感覺。”
荔知向他靠近,抓住他垂在身邊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阿鯉,好在那些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是啊……”謝蘭胥聲音低沉,“已經永遠過去了。”
“如此說來,幸好還有太子妃陪著阿鯉。”荔知心神一勤,順勢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太子妃當年離世的原因,隻聽人說病逝了。”
“說病逝,也沒有錯。”謝蘭胥說,“我母親,死於絕望成疾。她像父親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多年,想要讓我成為一個正常人。但她最後失敗了,於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太子妃是自盡而亡?”
謝蘭胥默認了。
“走之前,她已經纏綿病榻很久。選擇自盡,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罷。”
“想必太子妃也是下了很久的決心。”荔知說。
“若換了是你,”謝蘭胥轉過頭,目光落在荔知臉上,“你會如何選擇?”
“……我不知道。”
荔知不是魏婉儀,永遠不知道魏婉儀對身為亡國仇人之子的謝鬆照的想法,同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自願生下謝蘭胥。
斯人已逝,她隻關心斯人留下的遣產。
數額龐大的寶藏肯定不會藏在東宮,但荔知相信,東宮一定有關於寶藏的線索。很有可能就藏在她去世前生活的湖心樓裏。
“阿鯉回京之後,可曾想過祭拜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