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早生幾年,我一定要去沙場見識你的風采。”葉言見賢王的神情一瞬間恍惚,故意輕快地說道,然而賢王的神情卻沒有輕鬆下來。
這一刻,賢王才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從來不是皇位和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權利!
他想要的,僅僅隻是自己所愛之人在身邊,僅此而已。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坐在一邊的明月突然啟聲。
葉言疑惑地看向他,明月輕輕道:“那你知道,寒沙之戰,是什麼時候嗎?”
葉言一愣,頓時想起,舉世聞名的寒沙之戰,似乎正是發生在正月初一。
再看賢王與明月今日的裝扮,葉言突然明白了。
——這是喪服。
“覺得殘忍嗎?”賢王看著葉言臉上變化的神情,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家家戶戶在歡喜地過新年,我們卻在沙場上廝殺。正月初一這一天,是二十萬軍士的忌日。”
葉言身子一顫,被賢王語氣中沉重的悲慟之情愕得手心發涼。
喝下兩杯梨花香後,葉言感到支氣管道都被一股熱流充滿了,手腳也暖和了起來之後,才緩緩道:“節哀。”
“皇帝現在,”賢王淡淡道,“估計是妃子蜂擁,在皇宮中大張旗鼓地慶賀新年吧。”
葉言看著賢王,突然明白了賢王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一邊是最親的兄長,一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皇帝間接導致了二十萬將士的毀滅,而他與賢王之間的血肉之情,也隨之轟然崩塌。
葉言突然在想,如果麵對這一切的人是自己,自己會怎麼做。
失去了一個師叔,自己便悲痛至此,若是二十萬個親人離自己而去,那樣的痛苦,或許會逼得自己,做出更多更決然的事情吧?
何況,賢王最愛的女子,晨曦,也間接地,折在了這一場皇帝與將軍之間、沒有鮮血的戰爭之中。
明月在旁長長歎息了一聲,而後三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將軍,”葉言突然改了口,“你不適合這裏。”
“哦?那我適合哪裏?”賢王饒有興趣地問。
“大漠。”
幾乎是異口同聲,明月與葉言同時開口道。
賢王看看明月,又看看葉言,冷嘲道:“你們倒是心意相通。”
“我很想回家。”
明月輕輕說,“家”這個字一出口,仿佛帶著極大的力量,狠狠地重擊了下賢王的心髒。
賢王的神情卻控製著沒有變化,隻是在看見明月遺憾的神色時,不忍心,出聲說道:“正月十七的戰役,是逃不脫的。戰役結束後,我就放你回大漠。”
“王爺呢?王爺不回去麼?”
明月問道,停了一會,又道:“難道王爺真的要謀權篡位,坐到那個位子上,然後把自己的一生都禁錮在皇宮裏?”
葉言聽了,緩緩地搖了搖頭:“明月說的不錯。當皇帝,未必就見得開心了,籠中之鳥哪比得大漠雄鷹自由?”
“難道你們真的覺得,我謀反,是因為貪戀權利嗎?”
賢王冷冷一笑。
“皇帝,剝奪了一切我最愛的東西。”賢王一字一頓地道,寒氣森森,“所以,我也要讓他嚐嚐,失去他最愛之物的感受。”
“你失去了一切你最愛的東西嗎?你還沒有啊!”葉言突然覺得鼻頭一酸,情緒竟激動起來,聲音也大了一些,“明月呢?淩姐姐呢?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的仇恨,你把他們兩個都搭進去了,若是連他們也失去了,那你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葉言這幾句話說得鏗鏘,賢王變了臉色,然後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明月。
明月微微低下了頭,賢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從葉言的角度望過去,她清楚地看見明月的眼眶充滿了血絲。
“其實我…”葉言的聲音輕緩了下來,甚至還帶著輕微的顫動,“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以殺止殺。我也不想,和你們成為敵人,刀劍相向。”
葉言說的,是“你們”。包括賢王與明月。
一瞬間,賢王隻覺得心裏的某根弦劇烈地顫抖起來,一口氣直湧到心間,連連喝了兩口梨花香才緩和了一些,將這口氣壓了下去。
“說到底,”葉言回憶道,“我在七月神宮這幾日,並未吃什麼苦。反倒,此時想來,還有些美好的記憶。”
葉言苦笑一聲:“唉,想不到,我竟然在魔宮中留下了美好記憶。”
“什麼記憶?”明月疑惑地問葉言。
“賭博那次,真的是玩得很開心呢。”葉言輕笑兩聲,想起當日的場景來,心情不免也愉快了些,“我在白玉宮中的時候,師父管我還是管的很嚴的,賭博這等事一律不準沾,那次倒是撿了個好機會過了把癮。”
“還有…”葉言側頭看著明月笑,笑容明媚,“認識你也很開心。喂,明月,有時間再一次切磋算術,怎麼樣?”
“哈,說起算術,”氣氛總算是輕鬆了些,明月眼角也流露出些許笑意來,有意無意地把眼光轉向賢王,“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你提出要和王爺比試,我明知你算術驚人,還挑了樂藝讓你和王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