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滄雪抬手輕柔地撫了撫葉言垂落在後背的秀發,在她耳邊輕聲道:“大戰那日,一定要小心。”
葉言點點頭,感覺莫滄雪環著她的臂彎更緊了些。
與此同時,花圃的另一頭卻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賢王通過搖曳的群花,隱約看見另一頭站著的兩人,那一刻隻覺得這相擁的兩人光芒太過刺眼,竟使他的心髒下意識地微微一陣抽搐。
賢王用手按著自己的心髒,緩緩地轉身離開。
明日便是正月十七。
眾人早早便睡了,葉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於是披衣起身,將屋裏的燈點了。
拉開梳妝台下的抽屜,葉言將石鏈取出來。當初在七月神宮聚賭時,什麼金銀珠寶她都沒有留下,唯獨將這件平凡無華的手鏈揣進了懷裏。
明天再見明月時,會是敵人麼?
葉言閉了閉眼,腦中晃過明月清俊的麵容來。終於還是深深歎了口氣,把石鏈戴在了手上。
正月十七。
大戰一觸即發。
七月神宮自然是接到了來自江湖各大門派下的戰書,神宮內外層層警戒。
賢王早在幾日之前就讓哈切爾王在皇宮內外布好了兵力,隻要他一聲令下,整個皇宮都會像鐵桶一樣被層層包圍。
玉鑒急匆匆來找賢王時,賢王正一個人站在七月神塔最高的塔尖上,俯視著下方的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爺,快下令讓哈切爾王攻城吧!”
賢王仿佛沒聽見,負手不答。
“王爺?”玉鑒又喚了一聲。
賢王把視線從下方收回來,望向天空,忽然問道:“玉鑒,你覺得,如果本王當了皇帝,會比祁徽堯做得好嗎?”
“當然啊!”玉鑒不明白賢王為何好端端的要問這個問題,“王爺的才能哪就在如今這個皇帝之下了?”
賢王聞言,竟然輕輕笑了笑,笑容間透出淒涼與自嘲的意味來:“不。或許我……”
玉鑒屏住呼吸。
“比起皇帝來說,比較適合為將。”
玉鑒急匆匆幾步走下樓梯,曉魄便迎了上來:“怎麼樣?王爺出兵了嗎?”
“沒有。”玉鑒皺著眉頭,搖搖頭,“看王爺,倒像是有些舉棋不定。”
“那怎麼辦?!”曉魄大叫起來,“王爺這個時候怎麼能猶豫不決呢!錯過了這個機會,要做上皇帝的寶座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大夥的未來,可都係在王爺一個人的身上了啊……”玉鑒臉露憂色。
“不行!不能讓王爺白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曉魄硬下心來,“我去傳發兵的命令!”
依稀有兵刃相交之聲,鏗鏗鏘鏘地傳到塔上來。
賢王把手中的酒默默放回紫檀木桌上,歎了口氣。
看來下麵,已經交戰了啊。
以一劍堂為首的江湖各大門派,已經攻進了七月神宮之中,為他們的武林盟主南宮玄報仇雪恨。如今一座七月神塔空空蕩蕩,每一層的當家都出去應敵了。
賢王側頭,看了棋牢裏已被灌為石像的南宮玄一眼,起身下樓,正與上樓來的明月碰了個正著。
“你怎麼來了?”
明月蒼白著一張臉:“王爺,按哈切爾王斬草除根的性子,一出兵,就不會在皇宮裏留活口。你的皇姐妹、皇祖母都還在宮裏,你就真的忍心……”
賢王愣了愣:“我並未下令出兵。”
明月大吃一驚:“可是神宮裏剛才有人出去,給哈切爾王傳信了啊!”
“什麼?!”賢王的臉色霎時變得煞白,明月還要說什麼時,賢王已化作一道光影直掠了出去。
終究還是不忍心、終究還是不忍心啊……
賢王從七月神宮的後門出去,避開了宮中戰事最烈的地方,騎了一匹最為神駿的寶馬奔向皇宮。
寶馬在疾馳之時,賢王坐在馬上,腦中裏如閃電般掠過的畫麵卻不是因為皇上不肯出兵,他折了萬千兄弟,因為皇上騙了他最心愛的女子,他失了晨曦的場景。而是兒時他、祁徽堯、祁曦之三人日日玩耍在一起,賽馬、練劍、比箭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想想那些時光,是真的值得懷念啊……
哈切爾王一向殺人不眨眼,他的軍隊過處,從來都是片甲不留……賢王一個激靈,腦子裏突然迸出祁徽堯被哈切爾王一刀斬下頭顱的場景來,畫麵裏鮮血四濺一下子讓賢王幾乎止了呼吸。
哥……!
然而當賢王喘息著奔至皇宮宮門口時,他便發現他錯了。
大錯特錯。
宮門口的石板路,仍然是如平日那般光潔如初,皇宮一片安靜,連風過都能帶起輕響。
如果不是賢王此時來到皇宮,他或許會認為,皇宮在這一刻已經血流成河。
哈切爾王終究還是倒向了祁徽堯,他的親哥哥。這個將權術與人的一切欲望貪念玩轉於掌心的男人。賢王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來如此努力,便是要拉這個男人下馬。然而他從一開始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