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總是在悲傷剛結束就開始了,讓人猝不及防,還來不及舒口氣。電視上新聞都在報導A市一輛公交車車禍的事,現已經確定五人人當場身亡,八人重傷,其他人都隻是輕傷;周貝現在正被醫生擦藥,左臉上的刮傷差不多巴掌大,膝蓋上也有深深的傷口,此刻她已經麻木了,爺爺奶奶都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很不幸的受了重傷,正在急救室救治,擦好藥後就在急救室外麵耐心的等待。
“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持刀醫生摘下口罩,麵無表情的說了這麼句話,點了下頭就離開了;公交車司機醉駕負主要責任,兩位老人都投了老年保險,在所有程序都確定後保險金會發下來,周貝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所有的事自己一人操辦,明明還差了那麼一個月才到十八歲,卻要做大人才操心辦的事,連哭的時間都沒有,遵從爺爺奶奶的遺願,將兩個人的骨灰裝在了一個盒子裏;一些遠房親戚跑過來象征性的安慰了幾句就走了,對不起,我連句爺爺奶奶都沒叫過你們,在我想好好照顧你們時,你們就離開了,離開的方式和爸媽一樣,也許我真的是個禍害,等我安排好我就來陪著你們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活在世上,真的不想。
周貝累得趴在餐桌上睡覺時,她被一個人抱住,當她抬起頭看到的是蘇煒擔憂的臉,一瞬間,眼淚掙脫了眼眶的束縛,唰得流了下來,當兩個人靠得如此近,蘇煒卻連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夏天很熱,兩個人都出了身熱汗,卻舍不得推開,隻有擁抱才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由於蘇煒家裏開了間小飯館,請了幫手,蘇煒才在看到周貝幾天沒上線後有空過來;巷子盡頭是周貝住的地方,在巷子口碰到一個多嘴的大媽知道了些事,補全了那會所不知道的,那次,周貝父親公司破產,一個月後夫妻駕車身亡,蘇煒也在那刻明白為什麼周貝說她隻有他了。
周貝去給蘇煒倒水的時候,蘇煒看著牆壁上掛的老式相框,上麵有很多照片,蘇煒一眼就認出了周貝,也難怪,整幅相框上隻有那麼一個小女嬰,再看見那張夫妻照時,蘇煒的眼瞳猛地張大,這對夫妻他見過,在上小學時過年會來自己家一趟,後麵就不來了,但蘇煒記得,看著周貝憔悴的麵容,蘇煒不禁失笑,原來真的是我妹妹,為什麼我竟期盼她不是呢,畸形的愛,我真的不配做一個哥哥。
周貝強撐出一個笑,“喝水。我去整理下我爺爺奶奶的東西。”轉身就往裏間房走了去,蘇煒端正的坐在客廳。
不一會兒重物落地的聲音從裏間傳了出來,蘇煒忙跑了進去,周貝癱坐在地上,一本日記本攤開在地上,周圍還飄落著些字條,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借條;日記裏記載的是多拉爸爸公司破產之後欠哪些股東的錢,還了多少;保險公司一度認定周貝父母是自殺,不肯賠償,周貝爺爺奶奶給多少人送了禮,三年內多少次上訴,周貝父母是死於意外,根本就不是自殺,那就不存在父母給自己留了多少錢,也不存在爺爺奶奶逼死自己父母一說,周貝覺得自己相信的世界“轟”的一聲塌了,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爺爺奶奶,都是我的錯,我是禍害… ”周貝被蘇煒抱在懷裏,開始了抽泣,不知道哭了多久,就那麼的睡了過去,蘇煒在周貝睡了過去之後想了很多,他真的愛上周貝了,四年的思戀通過一條網線傳達,四年的感情有一頁頁的聊天記錄證明,喜歡一個人從來不問原因,但是蘇煒卻連親口說一句“我愛你”都做不到,他覺得沒資格去追求周貝,也許自己該好好冷靜下怎麼處理自己與周貝的事,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也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愛她了。
周貝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蘇煒被周貝這一動也驚醒了過來;周貝的眼睛腫的像核桃,嘶啞著聲音說:“我不會做飯,你餓了的話,自己去弄,冰箱裏有材料。”見蘇煒沒有起身的意思,周貝疑惑看向蘇煒,蘇煒的白色襯衫托出了蘇煒的白,蘇煒是王子,自己卻連灰姑娘都不是,臉上的疤痕像是烙在了心尖,怎樣都無法釋懷。
“這串鑰匙給你,如果我很久沒露臉了,你就過來開門為我收屍。”周貝在蘇煒到門口時,扶著門框給了個安心的笑容說,清晨,陽光明媚,鑰匙在周貝掌心泛著金黃的光暈,周貝這個笑話不好笑,蘇煒拿了鑰匙,卻同樣笑著摸了摸周貝的頭。
在蘇煒快走到巷子口時,周貝將左臉靠近門框,喊了句:“蘇煒,我喜歡你,你要一直在。”
蘇煒把手機伸到耳際,朝目送他的周貝揚了揚;周貝會意的跑上樓打開了電腦,就一句話“哥一直在,以後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周貝覺得還有蘇煒也許自己可以撐過來了,蘇煒不知道周貝的床前擺了一瓶安眠藥,周貝奶奶自從兒子死後就一直失眠,這藥是她的,如果蘇煒昨天不過來,也許周貝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蘇煒一連幾天都沒上網了,他媽媽生病住院了,店裏的擔子落到了他的肩上,白天要去上班,晚上回來看店子,還要去照顧媽媽,放不下周貝也沒辦法,沒時間去上網了。
周貝看著蘇煒灰了好幾天的頭像,嘴角掛起一抹諷刺的笑,什麼一直在,還不是不在,都是騙人的;當一個人孤單的時候總喜歡胡思亂想,想得太多不是好事,周貝感覺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無盡的落寞侵蝕深入到了骨子裏,連呼吸都難受,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的下去了,她笑著把瓶裏所有的藥倒進了嘴裏,這種死法她認為最美,安安靜靜的閉上眼睛,就可以觸碰到死神;突然又猛地睜開眼睛掙紮著起身對著蘇煒發了條即時消息“再見”就筆直的朝身後的床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