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這是她與他頭一個拿下的城池,見證著所有它所能見證的,包括自己與皇甫堅壽那無語默然的一切。
在皇甫堅壽統籌這個極冒險的計劃中,他把這個命根般重要的居延托付給的隻有一人,便是她袁瑛。比起伊吾,居延城低,兵少,力弱,可正因為城中有她袁瑛一人,他才可以毫無顧慮的將城池交付給她。
如果就此一戰丟了居延城,她袁瑛豈不是讓其他人,讓他輕看了。何況,與羌胡之戰剛剛開始,敵我雙方都處在一個極為微妙的局勢上,說不得誰能占先便可在這盤“棋局”上殺出一片天地來。如果居延城破,滿城遭屠,那對皇甫堅壽與自己苦心盟就的十五城的信心絕對是個致命的打擊。那石板井一戰就算得勝,它的勝果也將就此衝毀過半。而如果皇甫堅壽不能全勝,自己連給他可以回軍暫得休息,以求卷土重來的腹心之地都失了,那自己還有何顏麵去麵對他那一張堅毅信任的臉?!
即便是此等危急時刻,她袁瑛的手依舊緊緊地抓著那枚玉墜,仿佛他就在自己的身邊。隻是她的眼掃視著周圍全部,卻已不妙——城下就是羌胡那黑壓壓的悍暴狂虐的攻城之兵,城頭上是戰心漸漸渙散的守城將士。此刻,說句無力的話,她所有的能力都已用上了,所有的籌謀都已窮盡,剩下可依仗的幾乎沒有了。可她的嘴角卻咬著一縷散亂出弁冠的發絲,眼中更是流露出堅毅果斷的悍色。因為,她還有一樣可以依仗,不是別的,那是一點信心,那是居延不能在她手上被破的信心。因為,他們要知道是誰在守這居延城——是她袁瑛,是那個雖千千萬萬個男子加在一起,卻也及不上的袁家之女!
為了鼓舞士氣,穩定軍心,便是那居延王與王妃都已被袁瑛起來,一日數次上城督戰了,此時顫巍巍的就在護衛保護下站在城頭,觀看著也許是他們的最後一個白日。可是今日城牆下的攻勢格外勁疾。城東城的守衛已然告急,接著城北,城南,同時告急,居然有數十羌胡士兵仗著攻城梯衝上了城南的城頭,如果讓他們拚上一刻,馬上數百人會湧上,站穩腳跟後,隻怕轉眼城池即破!
袁瑛把最艱難的城南守城之責是交托給袁立的,因為那裏的本就是較低矮的地麵,羌胡若要打開一個缺口,必然是在南麵。果不出所料,今日,羌胡急攻的也正是此處,所以袁瑛將手下唯一一個可以助她的袁立放在那邊,可這時一聽消息她就急了。袁瑛本在城北督戰,已數日未睡,身倦體乏,但這時卻根本不容她有一瞬時的交睫休息。隻見她齒咬亂發,手掣鋼劍,另一手卻撥出了一直從不動用的一把匕首,帶了幾人一奔就已奔到了城南的城頭。
城南果然危急,已有數十羌胡之兵攻占了一個缺口,城頭守城士兵個個疲憊,又要防護再被敵人攻開缺口,又要力驅那已上城之兵,左支右絀,登時局麵大亂——可最可怕的卻是人心。袁瑛隻望了一眼,就已見到守城之人的氣色,不隻是居延士兵,便是她袁家的三百禁衛軍的臉色都變了,人人麵帶慘淡,似是已在做最後的無益之鬥。不遠就是居延王與他的王妃,居延王已嚇得抖抖欲動,直欲避下城去,卻是劉嫣嬌俏的身影這時顯出一點挺立之姿,扶著居延王,在支撐著他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