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城中此時的守備人馬已經不足千人,其中還有了兩百禁衛軍尚屬精幹,此時個個血性頓起,反倒比先前殺得更有魄力。他們本就是袁家招募的漢子,現見到袁瑛初露女裝,濺血搏命,又被譏笑知恥,隻覺得今日就是身死,也不能能見笑於一個女子。即便今日能夠逃過一劫,卻未將那羌胡之人驅趕下城,然導致居延城破,百姓遭戮,那麼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失了血性的此後一生,怕也隻有日日羞慚,苟延殘喘而已。所以人人隻覺胸中氣血一湧——奶奶的,拚了!
城頭居延兵士中還有人來不及反應,此時卻大呼道:“啊,副使居然是個女子!”
袁瑛聽得,手裏鋼劍一揮,又殺退了一個羌胡兵,卻於此時衝那居延士兵回首一笑,當真嫣然誘人,不可方物。
人人都有羞恥之心,人人也都有勇悍之力。那些兵士見她這麼個紅顏女子,都甘心這麼舍生忘死的與羌胡麵對麵的交戰,一時俱都拚力向前。那城頭已經登陸的近百羌胡之人,一時或被殺,或迫下城。袁瑛直到把最後一名登城之敵斬於劍下,才站於城頭上高叫道:“傳語李文侯,隻要我洛陽袁瑛在此一日,這居延城一日就不得破。即便我袁瑛就是身死,還有魂兒來護著這城!他若不信,盡管來攻!”
他們主將見兵勢已疲,隻有黯然下令收兵——居延城在今日,保住了。
眼見敵軍如潮水般的退卻,剛才果勇的袁瑛又是一聲長嘯,在心裏好期望能夠得到他的應和,隻是城下寂然無聲。
“啊……”
“啊……”
隻是,一聲,兩聲,緊接著更多的長嘯響起,就在袁瑛的身邊,那是在經曆這場大戰後得以活下來的將士的長嘯,裏麵有漢人的,也有胡人的,盡管每個人的聲調都不同,可在這一刻卻是意外的合拍,終於形成了一道可破蒼穹的憤怒與激憤。
袁立等人都喊粗了脖子,勒出了青筋,可還是沒有住口,似乎要在這長嘯中,將所受到的恥辱還給羌胡人——其實不僅僅是他,但凡是個漢子,此時心裏都是這麼想的。
城下羌胡之兵瞠目駭然,心底膽寒,不知怎麼的,在他們以往剛毅如鐵的心中,忽然裂出一道縫來,那是那個曾在城頭上直呼他們右大將名諱的女子,那是那個巾幗不讓須眉奮勇殺敵的女子所留下的。
袁瑛,突然覺得這一切,值了……
居延王在護衛的扶持下,早已經回宮去了,倒是那王妃劉嫣還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袁瑛。此時城頭上眾人都在搬運屍體,衝洗血跡。牆高風大,吹的血腥味四散,也虧得劉嫣能夠忍住。
二人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奇妙的女子。袁瑛縱然殺敵勵戰令人佩服,可劉嫣一個宮廷王妃也能夠久在城頭不弱於男子,更是可敬。
本來袁瑛因為劉嫣的美貌,有小小的嫉妒,可此時對她卻是頗有好感。
“袁副使,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巾幗……”此等時候,劉嫣還能笑著說,而且是古怪的笑著。
袁瑛也還禮道:“王妃您,也是叫人佩服。”
劉嫣卻是一笑,不再多言,而是屈膝向袁瑛先行了一禮,然後下城回宮。
袁瑛這是第二次在這個女人身上感到驚異了,她身上的香味還殘留在空氣中,衝淡了城頭上的血腥味道。袁瑛深深一嗅,直覺得舒服,可腦子裏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皇甫堅壽,然後回憶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聯係劉嫣那先前的笑意,顯得那麼的……曖昧,剛還英氣颯爽,此時卻盡是小女人姿態,怕為他人看見,將軍務交予袁立後,便也下城回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