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茶幾對那天傍晚的事情,記得已經不太分明,隻覺得在木訥之間道別,在迷離之間回了家。然後發現,還是沒有得到真正的解答。
而紀家,周晚晴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笑著說:“阿衡,那就是你說的孩子麼?”
“嗯。”紀衡撥弄著石缽裏的清水。
“我很喜歡她,不過她看過去真不像是個11歲的孩子。”
“嗯。”
“不過,你小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一副滿肚子心事的樣子。你們這些孩子呀,都是太過聰明了。但是,聽說這個孩子,身世比較可憐。我怕如果和你牽連起來,會更加可憐。”
“噗咚。”紀衡扔了一個小石頭進了石缽,水麵上泛起了陣陣漣漪,“周姨,我說過,我會改變這個世界的。就算隻是,為了你和爸爸。”
“阿衡。”周晚晴臉上微微泛起一陣紅暈,“你越大,越愛開這種玩笑了。”
少年抬起頭,籠住袖子,輕聲道:“也為了我自己。”
陸茶幾,第二天上學,就開始探尋關於紀衡的消息。但大家傳言的,還是那麼幾條,而紀衡似乎又沒有來上學。
陸茶幾想了想,又到了那秘密花園,春天時熱烈生長的風信子,如今早已枯萎。那棵大樹的上方依舊是空空蕩蕩,除了偶有一兩隻飛鳥在此休憩。樹葉茂盛,陸茶幾躺在樹下,不知不覺間覺得有了些倦意。她醒來時,聽到有個人在笑,那人穿著件簡單的T恤,戴著頂大草帽。
“喂,你……“陸茶幾正想問道,卻被草帽少年抓住了手,說:“跟我來。”聲音溫柔卻堅定。
他牽著她的手飛奔,掠過樹木和草地,從一個荒草叢生的地方穿到另一個荒草叢生的地方,而在那比人還高的雜草背後,居然有一個盛大的湖,一個獨木小舟正倚在岸邊。少年帶著她上了那艘船,輕輕一蕩,便慢慢地飄向了湖中心。
“你可以把草帽摘下來了麼?”陸茶幾問道,好吧,雖然這個人每次出現,似乎都能創造一個別有境界的美景,不過她現在更想看他的真麵目。
“你昨天,不是猜到了麼?”聲音慵懶如常。
“那還是想親自看看嘛。”陸茶幾忽然跳起,撥下他的草帽。少年沒有躲避,在陽光下,露出的是一張陸茶幾熟悉且俊美的臉,但絲毫沒有病氣,反而帶著一絲調皮邪氣的笑。
“你,你,你……人格好分裂哦……“陸茶幾忍不住說道。
“……周姨好像也這麼說。你不生氣麼?”
“生氣什麼?”
“比如我之前都不告訴你我是誰之類的。”
“那每個人,總會有自己的秘密和原因。你想告訴我的一天,總會告訴我的。”陸茶幾抱著腦袋躺在小船上,懶懶地打著嗬欠。”不過,你扮演紀公子耍我這點,挺討人厭的。”
紀衡也將漿扔在一邊,躺在了另一頭。
陽光正好,人正好。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像個女孩子。”
“你也不太像個貴公子啊。”
“你看你看,就是這個時候。”
陸茶幾摸了摸鼻子,想了想他話裏的含義,調笑道:“紀公子,你是不是覺得每個女孩子,看到你總會害羞緊張。”
“……“紀衡沉默了一陣,說:“我不得不人格分裂地說一句,好像,大多數情況確實是如此。”
“好大一朵自戀狂。”
“你看你看,就是這種伶牙俐齒的狀態。特別不像這裏的小淑女。”
“不像就不像。”陸茶幾也不知道為何,就是想和這個少年鬥嘴,而且還是笑著鬥嘴。不過這種美妙的感覺就像在這炎熱的夏天裏,吃了一口涼爽的冰淇淋。
“話說,你到底怎麼在這裏又建樹屋,還能讓它一夜消失,又知道草叢後麵有小湖的。”
“因為,春和學園……是紀家的呀。”
陸茶幾揉揉眼,小聲說道:“還是草帽少年好。”
“為什麼呢?”紀衡有一絲警覺地問道。
“因為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陸茶幾笑著說:“我不知道他是富貴還是貧窮,甚至他的樣貌,但我能和他聊自由、聊曆史和未來。可是,和鼎鼎有名的紀家公子,卻好像有些難。我會猜想你的秘密,猜測你的目的。那個戴草帽的少年,是個活潑的隨意的人,但紀公子卻好像是個病弱的高貴的人。”
紀衡笑了笑,又戴上了草帽,道:“那我還是繼續戴著吧。如此,你可以繼續做我的朋友麼?你可以繼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問什麼也都可以。”
“你是真的身體不好麼。為什麼有時候看過去病怏怏的樣子有時候又很健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