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自良的心裏酸溜溜的,似吞了無數顆酸棗。自己心愛的人在經受狂風暴雨,自己卻不能在一旁幫忙,做一把巨大的傘。同時他又很氣憤。子禾!有人想替你分擔,你不讓,這是你自找的。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他媽的!這次我一定幹死李景文。他滿臉的殺氣,氣哼哼地開著車去了銀行。
市政府家屬樓建築工地上。李子禾急得眼圈轉眼淚的,剛才她的確暈了頭。即便劉自良來了,他又能怎麼說呢?明眼人一看便會心知肚明。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不知所措,心急如焚。這時質檢人員又開口了:“我們說的你聽清楚了嗎?”她不住地點頭。她聽了劉自良的話,人家讓怎樣就怎樣。“你做得了主嗎?”質檢人員又問。她搖搖了頭。
“我們工人可不管你能不能做主,趕緊給錢,我們走人!”小田嚷著。他要趁著質檢人員檢查時,將水攪得更渾,便於興風作浪。
她怔怔地看著小田,他和上次的表現判若兩人。“看什麼看!不認識了!給錢!”小田斜著眼嚷地更歡了。
“對!給錢!”眾人喊著,群情激奮,呼啦一下都圍過來了,把她團團圍在中心。她的腦袋都快炸了。小田落井下石啊!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錘啊!
“給錢!給錢!”眾人的聲音在她聽起來似山崩海嘯,震得她渾身顫抖。她拿出手機試著撥李景文,這次竟然通了。“你快來工地!出事了!”這聲音裏有多少怨恨啊!
“別急!他一會兒到!”她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我們可等不及!“小田又喊起來。
嘀嘀!子禾的手機響了,是劉自良打過來的,“寶貝!別急,別怕!我就在工地外麵呢!天塌下來有我呢!“劉自良的這幾句話似一支鎮定劑,她冷靜了很多,渾身有了無窮的力量,淚卻在心裏流淌著。她多麼渴望馬上投入他的懷抱裏好好休息一下啊!
李景文瘋子一樣的把車開到了工地上。他衣衫不整,滿臉的倦怠,滿身的酒氣,腳步趔趄。看到他這副摸樣,李子禾的心冰涼冰涼的,她多麼地失望啊!
“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含混斷續。
質檢人員鄭重地說:“你的工程質量部分不合格,也誤期了。要整頓,交罰款!”
“誰說——不——不合格!”他氣鼓鼓地說。
“我說!這裏有質檢報告。”質檢人員嚴肅地說。
“還交罰款?我不交!”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吵鬧著。
“你再這樣鬧,我們就要報警了,限你三天內到我們工程處辦理相關手續。”質檢人員扔下這句話就走了。臨走,還扭頭說:“不去,後果自負!”
“我就不去,看你怎麼著兒?”他見質檢人員一走,又牛起來。
“李老板給我們算賬,我們不幹了!”小田故意吵吵著。
“對!對!對!……”大夥兒你吼一嗓子,他嚷一句,此起彼伏,似高低號,低音炮間次相鳴。
“少跟我瞎嚷!你們不幹了,還想要錢,沒門!”他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眼睛翻翻著。
“他喝高了,我們肯定給錢!”李子禾在一旁解釋著。李景文轉過身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屁!誰喝多了,我就是不給你們錢,你們能怎樣?”李子禾生平第一次遭到了他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的侮辱,她的臉通紅,想拔腿就走,可大家把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們怎麼著?今天就是今天了,弟兄們抄家夥,打這個兔崽子!”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眾人呼啦一下拿磚的拿磚,拎棍子的拎棍子,抄鐵鍬的抄鐵鍬,凡是工地上能拿之物都拿到了,又呼啦一下子圍了過來。
“把他的車砸了!”不知是誰又喊了一句,呼啦有一部分人衝向了他的車。眾人手握各式各樣的家夥向他步步緊逼,這下他可真嚇傻了眼,眼光直愣愣地看著大夥兒。“你們——你們——”他幹著急,說不出一句話。那會兒的英雄勁兒煙消雲散了。有一個人拿著鋥亮的鐵鍬在他眼前一晃,冷光森森,寒氣逼人,讓他膽顫。“你——你這是——”他用手指著那人和大夥兒結結巴巴地說。這種場景,她本不想說話,讓他經經受受,可看他這副受氣包的樣兒,殊不忍。
“不拿錢,今天就給你開了瓢。”那人怒氣衝衝地說著,嗨的一聲,鐵鍬舉向了半空,又向下劈來,他抱起了腦袋,“好——好!——”地嚷。那人的鐵鍬停在半空。
“你們這樣,我們怎麼拿錢!有事好商量,我們又不是沒有錢,選幾個代表跟我們拿錢去!”子禾鎮定地說。一場危機在劉自良給她打電話後,被她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我們選代表!”小田冷冷地答應著。子禾昂然地向工地外走去。李景文一隻肥鴨似的跟在後麵,民工代表也滿臉怨氣地跟著。
“我開著車吧!這樣快!”李景文囁嚅地祈求眾人。
“不行,先扣著車,給了錢你再開車。”小田高聲喊著。
李子禾他們走出了工地。天還是一樣的天,她豁然開朗了。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下了,遠遠地看見了劉自良的車,心裏愈加踏實了。他對她的愛著實讓她感動不已,感動著她的身心,感動著她的生命,感動她到永遠。她偷偷地朝劉自良的車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一臉燦爛的上了出租車向銀行駛去。
往日喧囂的工地一下子沉寂了很多,繁忙的景象已不複存在,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遠離了很長時間的鳥兒們這才敢飛回來,飛到它們的家。家還有從前的影像嗎?城市裏鋼筋混凝的空間無限度的膨脹著,逼仄地碧水芳草的空間越來越狹窄。這下熱鬧該屬於它們了,快樂該屬於它們了,這裏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剛才的一切,在轎車裏的劉自良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斜躺在車裏,嘴角浸著開心的微笑。他知道生活的這一幕已經過去,新的帷幕馬上就要拉開。裏麵又將演繹怎樣的故事,又將有哪些人物粉墨登場呢?可想而知,又不得而知,知與不知,都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