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一切都變了。
有了意識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的簪子還在不在。那不僅僅是我的希望也是溫煦的希望。我想摸一摸它,看它是否完好。但手腕上活辣的疼提醒我這已經不能實現了。我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手腳都被粗糙的繩子緊緊的綁住,我的皮膚因為繩子過緊而滲出絲絲血跡,好疼,我不禁皺起了眉。我不是沒受過苦,小時候的經曆早早的讓我明白什麼是人間冷暖,可是這樣莫名其妙的苦還是頭一次。我想起還攤在桌上未製好的冬衣,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做完它然後再看夜風穿上。
我在一間石牢裏不見天日的過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崩潰。然後我才明白饑餓,口渴都隻是肉體上的折磨,而那些不知所措的恐懼,寂寞,才是足以讓人瘋狂的東西。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覺得自己就要這樣死去。
就在我已經絕望安靜等死的時候,石牢的門開了,走進一個很年輕的道士。我隻知道他很年輕,也許比我還要小一點,還是一個孩子。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古怪,讓我忍不住心裏生生的發寒。他分明是對我有萬分怨恨的,恨到想要殺死我。我不懂為什麼,也沒辦法問,隻是死死的看著他,看著他一點點走到我的麵前。
他握緊的拳頭讓我知道他的想法,蒼白的悲傷的表情。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他用力將我從地上拽起來,手勁很大,讓我一陣暈眩,他是存心想讓我死的。我知道我該問清楚,我該堅毅倔強的硬抗到底,可是,我的胃偏在這一刻鑽心的疼,扭曲了我的容顏。我求救一樣的看他,卻隻換來他冷冷的幸災樂禍的一瞥。“妖女!活該!”
我踉蹌著,被他帶進一個大廳。有很多人,無不是眼中充滿怨恨的,甚至還有一點點恐懼。我被他拽著,帶到大廳的正中央。不知誰的一腳,讓我狼狽的匍匐在地,身體強烈的不適已經令我不堪。我勉力仰頭,看向坐在最尊貴位子上的人,一個年過半百,鬢角斑白的老道士,有著滿麵的滄桑。我從周圍人對他的稱呼上得知他是武當派新任的掌門玄空道長,而此地就是武當派的議事大廳。
“姑娘,你和夜風究竟什麼關係?”道長溫和的聲音卻讓我渾身戰栗。夜風,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還好嗎。
“我是他撿回的棄兒,他是我心中如神抵一般的男子。”我強忍著疼痛,仰起頭朗聲回答。我能想象自己虛弱的眼在提到夜風的名字時有怎樣清亮的光芒。我的肋下突然一陣劇痛,喉嚨發甜,一口鮮血噴出來,濺在我原本素白的衣服上開出點點妖豔的桃花。一個彪壯的大漢在踹過我之後,滿臉不屑的咒罵,賤人。
高坐上的玄空對這一切恍若未見,仍舊一派溫和的問:“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夜風可是江湖中人人都想誅殺的奸佞狂妄之徒,雙手塗滿血腥,凶殘無比。而我們是正義的一方,邪惡向來是無法戰勝正義的。現在,你還和他有關係嗎?”
他像是一個狡猾的獵人一步一步的把我往設計好的圈套裏領,我知道他想讓夜風眾叛親離,可是,他卻不明白,隻要和夜風一起,什麼我都不怕。
我想我嘴角帶著血跡笑起來一定格外妖豔。我直直的看他的眼,嘲笑的無所畏懼的。我的表現讓他明白我的不屑,什麼名門正派,我眼中隻有夜風。
他被我惹怒了,再不複虛偽做作的溫和姿態。在他的默許下,更多的人圍在我周圍對我拳腳相加。我隻覺得身子的疼痛已經遠遠超過我所能忍受的極限,卻偏偏不肯輕易失去意識,我隻是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我的血濺在那些人的身上,宛若惡毒的詛咒。如若我有詛咒的能力,我一定會祈求,哪怕是地獄的魔鬼也好,要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我已經漸漸失去呼吸的能力,血順著額角流下,與淩亂的長發糾結在一起。我的簪子,我突然惶恐起來,我本是連死都不怕的。我拚命掙紮,想伸手取下頭上的早已血跡斑斑的蝴蝶,可是這個意圖被他們看穿了就無論如何不會讓我如願,一人凶狠的拽住我的長發,拿下我的簪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知道他要毀了它,我淒慘的尖叫,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甩開所有人撲上去。我滿是血汙的臉像惡鬼一樣猙獰,他被我嚇壞了,揚起手,用簪子狠狠的劃向我的臉,更多的血洶湧而出,我的臉毀了,我反而一下子鎮定下來。突然的恨意濃烈的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顫抖的站起來,周圍驀然安靜了,我揚起頭,環視四周,詭異的笑了,笑的放肆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