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溫煦幾乎日日都來,很少和我說話,隻是目光癡凝的看著那簪子,飲忍而渴望。我於是也一言不發,安靜的在燈下為夜風趕製冬日需要的長衫。想來這縫紉的手藝也是他教給我的,他縫補衣服時針腳很密,看上去柔軟。我常想,若讓夜風去繡花,一定會比大多數閨閣女子都要來的細致精巧。我也曾問過他怎麼會那麼多東西,他說是以前的朋友閑來教他做的。那時侯他的笑明明很雲淡風輕,我卻還是止不住難過了。
溫煦不會知道我貌似平和的外表下有怎樣的哀痛,他隻是想念著他的故人,偶爾他也會懷念一樣的說以往的事情,然後我知道她也有一個溫婉的名字,泠影。
我若無其事的聽他有時碎碎的提起泠影,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子,笑起來有傾國傾城的美貌。真是個偉大的巧合,我暗暗的想,分不清心中真實的想法,隻好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是個太巧合的巧合,並無其他。
漸漸,我和溫煦熟稔起來,他沒有問起過我的姓名,也許他從未真正在意過我,我隻是個物品的承載者而已,但畢竟見的次數多了,他就會和我講一些事情,有的是以前的過往,有的是正在發生的事情。他給我講江湖,講江湖中的那些名門正派,也講一些很可怕的人物和事情。這些都是令我新奇並且不會從夜風口中得知的話題。他說江湖其實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犯錯誤的地方,很容易引起仇恨,也很容易讓人後悔。我於是問溫煦你也有做錯事的時候嗎?他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沉默了很舊才說,有。他說他很後悔許多年前放走一個人,一個殺了很多好人,滿手血腥的劊子手,包括一個純良天真的女子。
“那,他叫什麼呢?”
更久的沉默之後,他說,這一輩子,我都不願再提起那個人的姓名。
那天,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我能看到他眼中無法抑製的仇恨。溫煦不適合仇恨,他應該安靜,溫柔的笑,有一點小小的不過分的天真單純,他應該是溫暖的。可是,這些改變是他無能為力的,他想活下去。我能體會他的想法,他想活下去,為了報仇,即使無比仇恨也要活下去。他那麼不甘心被獨自留在世上,獨自無休無止的想念。我突然覺得他和夜風是一種人,都是很無奈很想解脫又偏偏不能如願,所以隻好持續著哀傷。這是沒辦法的事,夜風曾苦笑著對我說,這也是一種宿命。
我本想介紹溫煦和夜風認識,但沒有機會。他們仿佛冥冥中安排的一樣總是錯開彼此,夜風回來的幾日,溫煦就不再出現,後來我問他為什麼那幾天不來,他說因為那個人又作案了,他為了掌握他的行蹤隻好調查這些案子,他說那個人太殘忍,他讓無數人死隻為一個小小的理由,他想成為武林第一,這麼多年了,他為這個不擇手段。我於是恍惚間想起夜風,他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擦拭春水時那個無比寂寥的背影,如果有選擇,他會想成為天下第一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與他希望的那個人攜手走天涯的漂泊者呢。可惜這已經是個無法得知的問題了。
我從來就不想知道溫煦的身份,就像我從來不過問夜風的去向一樣。我害怕有些事情清楚了以後整個世界都會改變。我不要改變,我寧願這樣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安心的等待。其實我的幸福很簡單,我隻想和夜風安靜的一起,怎麼樣我都願意。
可是,命運偏要和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