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認你,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了……”
“轟”一聲,曼羅在他的話說完之前已斷然出手,她指尖的血色曼陀羅在一刹那綻放,那花此刻正印在曼樂眉心,不過刹那,曼樂便搖晃了幾下身體,轟地化為齏粉。
縱然曼樂是曼羅的妹妹,縱然曼樂死於魯王叛亂,那時曼羅不難過,此時她也不難過。左右她已罪孽深重,就算死後不入輪回,沒有來生,她也不要今生今世欠債太多。
曼羅的陡然出手,讓慧空的那句話沒有說話,惱羞成怒的古怪老頭,似乎再也沒有猶豫,他當即撲過去,連連出手,曼羅原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加之上次救祁淵,受烈火焚身尚未完全恢複,不過幾招她便挨了古怪老頭一掌,慧空見此亦不管不顧的撲過去,擋在曼羅前麵,隻是他並未出手,而是硬生生承受了古怪老頭那狠辣淩厲的一掌,一口血恰吐在古怪老頭臉上。
一刹那的震驚,古怪老頭驀然收手,他靜靜看著與曼羅一起跌飛出去的慧空,眼中似有什麼東西忽然裂開。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臉上血液的溫熱,思緒似乎被硬生生扯到五十年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痛苦頓時襲擊了他,他忽然無力地擺了擺手,“將他們兩個關進密室吧。”
曼羅若真的被關進地牢,隻怕真的九死一生,他還要等著月圓之夜,用曼羅的血祭祀神龍。
被人推到密室裏,曼羅的身體重重跌到地上,她強忍著疼痛,緩緩抬頭,發現這裏沒有燭火,沒有光亮,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原來所謂密室,不過是暗無天日的暗室。
這裏還有一種腐朽的氣味,先前應是關了不少人,死亡的氣息很重。
曼羅用手撐著地麵,緩緩支撐起身子,摸索到牆壁,靠著坐好。方才在外麵看似沒事兒人一樣,此刻竟虛弱的幾乎沒有任何力氣。坐了片刻之後,她的眼睛才終於完全適應這種黑暗,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似乎沒有邊際的黑暗,她知道這件密室不會很大,不然這腐朽的氣味不會這麼濃重。她也不擔心會有什麼危險靠近,在月圓之夜前,她都將是安全的。
雖然不知曉古怪老頭等那月圓之夜究竟在等什麼,卻也知曉此事必定與她有關。隻是縱然古怪老頭武功強悍,中了天機殺與奪魂的雙重劇毒,隻怕想安然撐到十五,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毒,是天機殺和奪魂沒錯,隻是她將前世今生對毒藥的了解仔細想了想,又加進了一些她最新發現的東西,比如死靈體內的蠱毒比如噬心蠱毒催齡蠱毒還有血色曼陀羅比如她在滄州收集到的血蠱……那麼多種劇毒之藥混在一起,幾乎碰之即死,當那藥被她使用時,曾在野獸身上做過試驗,一頭黑熊,壯碩如此,也不過就在走眨眼間的功夫倒地,古怪老頭再是刀槍不入武功蓋世,難道還真有不死之身麼?
隻要他能死,這毒就不會不起半點作用,即便他真能找到解除毒藥的法子,也在月圓之後了,那時決戰之日已到,祁淵會有法子殺了他……
祁淵。想到這個名字,腦海中就不由浮現出那個白衣翩翩的身影,曼羅捂著心口淺淺一笑,如今他身邊有清苒陪著,應該還好吧,可那笑容的落寞隱在黑暗當中,連她自己都未察覺。
從未想過此生會是這樣的結局,從未想過我與你的緣分竟是這樣淺。
曼羅將頭埋進膝蓋,腦海中不停閃過的都是他的身影,他噙著淡淡微笑的嘴角他斜斜倚著柱子的姿態他白衣翩翩溫潤如玉的模樣他紅衣獵獵張揚霸氣的眉眼他抱著她輕輕柔柔呼喚的聲音他不辭辛勞代她處理政事的認真模樣還有他殺人時的不以為意以及他擔憂望著她的眼神還有他昏迷不醒時的蒼白臉色……
是他,滿腦子都是他。
自從蒼蕩山一別,她先是用了幾個月恢複身體,原以為生命會在那時終結,沒想到天不亡她,竟讓她再次涅槃而生,隻是這滿身傷疤,終究是不複當時的容顏了。
幸好,她早有安排,讓這世上還留了一個曼羅。
有她的模樣在,祁淵總會有些顧念,同生可以,同死她卻是一萬個舍不得。
此生惟願,便是他能安然無恙,坐或不坐在那個孤冷的皇位上都好,隻要他能開心些。清苒那麼愛他,有了她的容顏,隻要不露出破綻,他們會幸福的。縱使清苒一不小心漏出破綻,隻要不承認,祁淵對著那張臉應該也不會狠下心來,隻要他們都糊塗一些,這一生也就能安穩度過了。
到時候他們再生幾個孩子,那種兒孫繞膝的快樂便也有了。或身處朝堂或縱馬江湖若隱居田園……
曼羅仰頭無力地靠著牆壁,那些她曾幻想的日子似乎都能實現了,而她卻無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