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碧淺隨他穿過回廊來到後院假山附近,那假山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但她心知有異,接下來的事必超出所料,她一向避麻煩如蛇蠍,此時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下去。
婁相在假山附近摸索一陣假山無聲的移開,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傅碧淺隨他下去裏麵竟一點都不悶,想來應該還有出口和外界相通,在黑暗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了一個較為開闊的地方,婁相點燃壁上的油燈,周圍景物映入眼簾,這裏除了一張石桌便沒有其他的擺設了,牆壁上人工開鑿的痕跡還很清晰,除了兩人來時走的那條道還有兩條不同方向的通道,這樣的工程量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公主,臣終於等到您了!”婁相突然就跪在傅碧淺麵前,嚇得她幾乎跳起來,“兩年前皇上知道國家氣數將盡,就給臣下了密詔,輔佐公主,可是混亂中您被關進了地牢,老臣還以為見不到公主了,今天之事實在是為了掩人耳目才怠慢了公主,還請您恕罪。”
“您快請起,我今天叫您一聲舅舅卻是出自真心,您當得起。”
“這條密道是您五歲離開皇宮時開始動工的,一條與皇宮相連,出口在春澗宮,另一條的出口在城外。皇上還有一份東西要我交付於你,它放在……”
傅碧淺腦中一片混亂,隻能強迫自己記住他說的每一個字。
記憶中的父皇模糊而陌生,五歲之前並不經常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五歲之後她的生活裏沒有他,她再回來時他已老態龍鍾,眼內渾濁呆滯分不清誰是誰,有時清醒與她也並不親近,現在他的苦心他的思慮她終於懂了,可是他已不在。
她的牙齒緊緊的扣在一起,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彌漫了口腔,她想若是一開始她就知道她的父皇是怎樣的人,或者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都是很好的。
傅碧淺從相府出來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她抬眼便看見馬車邊站著的蕭墨遠,似是仙人下凡不沾一點煙火氣,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你這個賣國求榮的賤人!”下一刻便有東西破空而來,直擊她臉上,侍衛一時間都愣住了,誰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況,都來不及阻止。
“啪!”那東西砸在傅碧淺頭上,碎開迸出粘稠的液體,原來是一顆貨真價實的雞蛋,那人還想再扔被侍衛製住,嘴卻不停:
“為了榮華富貴你委身敵國太子,尊嚴失盡,而幽篁子民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不配當幽篁的公主,你不配!”那青年還不停的掙紮想要踢她:“你該以死殉國……”
傅碧淺隨便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粘稠的液體,深覺今天不宜出行,本不想理那男子,可那青年一副為民除害的樣子,實在有些氣悶:“我傅碧淺確實不配做那榮耀尊貴的公主,但我並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價我,賣國求榮也好,委身仇敵也罷,我隻希望幽篁的子民能過得好一些。”說罷也不管那青年就上了馬車。
因為宵禁的緣故街道上沒有什麼人,車輪與青石的撞擊聲單調乏味,她的額頭已經腫了起來,麵上卻無任何悲戚之色,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蕭墨遠用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立刻吃痛後躲,多虧他的手及時護住她的後腦才免去了另一場慘案。他一手扶住傅碧淺後腦,一手抹了藥油不輕不重的在傅碧淺額頭上揉搓。
“痛痛痛……呃……啊……嗯……”傅碧淺躲不過,隻能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袖不停哀號,車外何去何從表情很淡定,神情很猥瑣。
“婁相說他不會出仕了,但若你有何難題可以去找他,這是最大的讓步。”
“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他放輕力道,聲音溫和。
傅碧淺沉默一會兒試探問:“那人你要如何處置?”
“誅九族都不為過。”
“放了吧。”她有些倦,耳邊依舊回蕩著那個青年的話,你不配。
“那便依你。”蕭墨遠垂眼看她良久,如是答道,其實剛才他來得及阻止,但是他更想看她能怎樣應對,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樣難堪的事情被她遇上了之後,卻並不太在意。
快到宮裏時傅碧淺想下車走走蕭墨遠陪她,誰都沒有說話,兩人並肩不知不覺竟來到了永元宮,永元宮此時廢墟一片,傅碧淺怔怔的看著,內心一片死寂。
“至少他離開時還有帝王的尊嚴。”蕭墨遠看到她麵色如土,出言安慰。
誰知她竟笑了出來:“嗬,他活著的時候已經沒了人尊嚴,怎麼還可能有帝王的尊嚴。你知道七色散嗎?以曼陀羅花粉為原料配製出來的慢性毒藥,人一旦食用就再也離不開它一刻,而食用後會神誌不清,沉迷幻象,漸漸的精神身體都被摧毀。父皇在我回宮前就已經離不開七色散了,甚至已經不知道我是誰,整天吸食七色散沉迷酒色,隻聽瑩妃的話,因為她可以給他七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