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年輕男子曬笑一聲:“確是來尋人的,隻是這京裏太大,在這撞來撞去也沒見到,見這裏有客棧就索性先住下來再說。”

這時楚大已經打來了熱水,年輕男子和楚大進去後麵洗衣衫,年長那個走了出來,經過一番洗涮,他比方才要瞧著清爽多了,見玉翠就拱手問道:“掌櫃的,我記得前麵街上左轉第三家原本姓胡,怎麼今兒到哪裏竟被封了門,是不是惹上什麼官司還是搬家了?”

胡家?玉翠微微愣住,自從那對夫妻雙雙殞命,雖然都在傳說是冤鬼索命,這種人命官司官府也要細細盤查,隻是來回盤問過左鄰右舍,知道那對夫妻在這地麵上少和人來往,那夜也沒聽見什麼響動,又是外鄉人。

官府也就草草結案,把那些餘財收一收,買一塊空地和兩口薄棺材,把他們的後事辦了。那所房屋和鄉下的那幾十畝好地自然也就充公。這事了結已經一個來月,今天突然提起玉翠倒微微吃了一驚:“客人和胡家有舊?可惜您來晚了,胡家全家都沒了。”

這客人沒想到竟從玉翠嘴裏得出這麼一句,眉頭皺的緊緊的:“這是怎麼說?”玉翠把來龍去脈草草說了一遍又道:“那所房屋因為出了命案,雖官府要賣也沒人敢接,隻有鎖在那裏,客人究竟有什麼舊?”

客人歎氣:“這可怎麼好?本來日子就艱難,好容易湊齊盤費上京來想尋胡家了一筆舊賬的,現在人都全沒了,要怎麼去尋這帳啊?”

說完客人自覺失態,搖頭往裏麵去,雖說胡家全沒有了人,若真是借據齊全的話,也能從胡家餘下的資財裏把舊賬清掉。玉翠急忙喚住他:“客人你且先留步,胡家雖沒了人,還是有些餘財被官府收了的,他家欠你多少銀子,可有借據,證人是否在這裏,都齊全了也就好去官府那裏陳情,把銀子討回來。”

客人停下腳步,臉上有些苦澀:“這個我自然知道,隻是一來那銀子不多,也就一百來兩,二來官府裏的使費也不少,三來證人也不在京城裏,三宗湊起來,也未必能討到,討到了花掉使費,能落的一二十兩已算好的,也隻有先離開京城另想法子了。”

說著唉聲歎氣往裏走,仔細一想也是這個理,世間就是窮人最苦。楚大已經走了出來,玉翠吩咐他把店堂打掃幹淨好打烊就往裏麵走。

明年就是會試之期,文璞拿著卷書坐在院子裏讀,玉翠走到他身後他都沒發現,直到玉翠停下腳步看了他許久文璞才猛然抬頭:“姐姐,你瞧我讀書讀的好不好?”玉翠坐到他對麵,瞧著他臉上的興奮:“你讀的好,明年必有希望,隻是文璞,姐姐想問你,以後你當了官要當什麼樣的官?”

文璞被問住了,這個問題竟從來沒思考過,玉翠往椅背上靠一靠:“以前我總覺得,做官一定要做好官,可是這些年據我看來,做好官是很難的,文璞,你能堅持住嗎?”

玉翠這問題提的實在是太深奧了,文璞到嘴邊的那些忠君愛國的話此時全都說不出口。玉翠看著他,滿眼都是期盼:“文璞,不管以後姐姐在不在你身邊,你要記住,做事要先問問自己的良心,升鬥小民,平日為生計已經夠苦,若再加一層盤剝,那就更苦。”

文璞看著玉翠有些說不出話來,怎麼總是感到等瑞娘的事一了結,玉翠就要離開自己呢?他猛地伸手拉住玉翠的手:“姐姐,你不要走。”這種驚慌神色已經很久沒有在文璞臉上看到了,玉翠拍一拍他的肩:“姐姐現在不會走。”

以後呢?我們的約定呢?文璞心裏湧上一陣恐慌,玉翠還是那樣看著他:“文璞,我答應你的事是會做到的。”可你能做得到嗎?眾人的唾罵、非議,還有許多別的東西。文璞久久沒有出聲,直到夜色漸漸降臨,月光照在他們身上,玉翠才站起身:“晚了,該歇下了,文璞,我的話你要記住,百姓不易,切不可為了討好上官就一味瞞下。”

夜風吹來,吹的文璞心裏有點發涼,他看著玉翠的眼,不管什麼時候,這雙眼都一直明亮,從無改變。每次看到這雙眼睛,文璞就覺得再煩躁的心都會平靜下來,他無法想象如果看不到這雙眼自己是個什麼情形?看著玉翠眼裏的期盼,文璞點頭。

玉翠臉上帶上一個笑容,推開門走了進去,留下文璞一個人在院子裏,夜風依舊吹拂著文璞的衣衫,他此時不覺得發冷,隻是看著玉翠的窗子,以前一進到屋裏,玉翠會點起一盞燈,到時候窗子那會映出她的影子,今天她卻沒有點燈,裏麵也毫無動靜,仿佛一下子就睡下了。

文璞想上前去敲門,又覺得有些莽撞,會不會是她很累,所以才早早睡下?到了此時,文璞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問過玉翠累不累,乏不乏?而是一直在依靠著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照顧。

文璞不由低下頭,還說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呢,連關心人都不會,難怪玉翠總要說等自己考中了,給娘翻了案就要離開,一直這樣受著她的照顧而沒有照顧她,難怪她會這樣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