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的手臂竟然奇跡般的開始結痂。經過五天五夜的跋涉,終於到達一處山寨,後麵我才知道這是山賊的據點,是薛岩將我們綁了回來,裏麵有很多被他擄掠來的人口,用來耕田種地,喂養牛馬,伺候山賊的飲食起居。被驅趕的人出發時還有三百多人,到達箐頭寨隻有一百多人活著。

後來的日子裏,才知曉神山亭三四萬的人口幾乎被屠殺殆盡,神山亭當差的大多數被白羆兵劫至礦山上,參與屠殺神山亭的人包括楊玄領導的白羆兵、笮融一夥、太平道賊子、泰山賊以及箐頭寨,至於神山亭內另兩處山賊據點是在神山亭被劫掠屠殺後才形成,大多是流民百姓被有心人組織起來,落草為寇的。

神山亭被屠殺的前七天,街道上出現的官兵就是蘭陵縣府派來剿匪的,隻是他們沒有打過白羆賊兵,據說官兵被笮融、太平道教徒等勢力圍攻,兵敗後連夜跑路。

在神山之難後,蘭陵縣府派軍隊護送幾個任命的亭長企圖恢複治理,奪回礦坑。但軍隊一來白羆兵就遁入礦山荒野,軍隊一走就把亭長斬首掛在街道盡頭的豎杆上,蘭陵縣府無可奈何,逐漸將神山亭放棄了。

現在,神山亭的街道已經淪為白羆、太平道、笮融等賊寇往來聯絡的據點通道,方圓五十裏內,再無尋常百姓。往昔的亭長符臨像豬玀一樣被圈養在亭治所內,其他的官差和賊人一道為非作歹,妄稱蘭陵縣委派治理所設置的亭衙。

在箐頭寨的這三年,我像狗一樣活著,外出搶劫時像鬣狗般齜牙咧嘴,在寨子裏像溫順聽話的家犬。我無時無刻不受煎熬,神山亭慘烈的過去,隨時隨地被蹂躪的阿蘭,支撐我的隻剩女兒阿茶的生命,她在十歲時見過這世間莫大的苦難,再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搖頭點頭,每當我想自尋短見的時候,就想起阿茶,我要是死了,她就無法生存。

可是,我唯一的支撐也被薛岩這王八蛋給玷汙了,我恨不得食他的肉、飲他的血、啃他的骨、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我帶著那個自稱新任神山亭亭長的手下從寨子後麵摸進去,趁著兵慌馬亂,我偷偷回去尋我的妻女,她們不在家,我頓時怒不可遏,不好的猜測油然而生。我直奔薛岩的寨主府,一路通暢,無人抵擋,我一連打開幾個房間,都沒有人,直到我打開最大房間的門時,我看到了最不想看見的一幕。

“我的巨石,”阿蘭全身赤裸,躺在床上,翻過身來充滿誘惑的呼道,她的身邊是我最愛的十三歲女兒阿茶,她裸著體,雙手靠在床邊睡覺。

阿蘭慢慢的扭轉身軀,抬頭驚詫的看向我,嘴唇微張,沒有說話。

我憤怒的望著阿蘭,手控製不住的顫抖,阿蘭突然四肢發力拿起床邊的匕首,我立即衝向她,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阿茶被嚇醒,爬到牆角全身蜷縮,口中嗚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我騎在阿蘭的身上,她將匕首刺向我,我一隻手死命握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爭鬥中將匕首打落。她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我用雙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瘋狂的掙紮,臉上青筋暴露,手一下又一下無力的拍打在我的臉上,我表情猙獰,直視她絕望無助的眼睛,直到她沒了呼吸,手下垂到床邊,全身失去力氣。

半晌,眼淚從我扭曲的臉上無聲滑落,我手中攥著阿蘭脖子上散落的項鏈珠子,她的雙眼中,瞳孔渙散,麵容恐怖卻又精致,“對不起,我愛你。”

許久後,我拿了一件衣服蓋在女兒的身上,她抬起頭輕輕的叫了聲:“阿父,”這一幕像極了三年前她喚母親的樣子,我攬過她的頭,抱住她痛哭。

第二天,我將阿蘭的屍體埋在了寨子西邊的山崗上,為她壘了一堆高高的石頭,阿蘭墓的左邊有一撮小小的蘭花隨風飄逸,右邊則是芬芳輝映的山茶花向陽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