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下了大雪,雪積的很厚。

山裏的冬天特別冷,雪特別大,下一場整個冬天都化不完,整個小鎮都被白色的雪和黑色的煤所妝點,有一種水墨山水畫的意境。

羅家在一個叫南陽坡的半山腰上住著,上學需要先下了南陽坡,沿公路走上另一個山坡西半坡,礦務局的學校就建在西半坡的半山腰,穿過西半坡,就出了礦務局的範圍。

因為雪很厚,一路也不好走,羅雨生穿上了厚厚的棉襖、棉褲和棉鞋,送羅雪生去上學。

羅雪生在礦務局一小讀二年級,學習不好不壞,性格外向調皮。

一路上,羅雲生拉著羅雪生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前走,時不時踩到坭坑裏,踩一腿泥。

礦務局產煤,居民們最不缺的就是煤,礦上到處可見煤炭的痕跡,因此連雪落下踩一踩都變成了黑灰色。

路上,羅雲生時不時問羅雪生一些問題,把羅家當下的情況打聽了半清不清楚。

她對羅家曾經的了解都來源於大姨,但大姨不管如何回憶,都無法將每一天、每一件事說清楚,羅雲生覺得她還是得先了解清楚狀況再行動。

將羅雪生送進學校,羅雲生慢吞吞地往回走。

幸好礦上的布局簡單,道路也很簡單,羅雲生沒有迷路的困擾。

她現在了解到的情況是,現在是1977年,她剛參加完第一屆高考——這是通過遇到崔達森那個人渣推測出來的,這是大姨人生的大事,大姨記得很清楚,也和她說過很多次。

大姨說過,她學習還不錯,但是英語完全不行,所以高考落榜了。

羅雲生不禁懊惱,如果能在大姨高考前回來,她代替大姨高考,成績會不會好點?不過,雖然她學習還不錯,但高考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她的人生巔峰已經過去,下坡路走的很順溜,所以,她也沒絕對的信心。

再說,懊惱也沒用,如果有選擇,她肯定不會選擇回到幾十年前的煤礦,想想沒有手機、網絡和外賣的世界,羅欣欣就覺得了無生趣。

但,她遺傳了大姨的樂觀和韌性,無論怎麼不願意,還是得麵對現實。

羅家生活的地方叫前和煤礦,位於陝西銅川的某一處大山深處,因為開采煤礦而發展出來的小鎮子。

羅家是安徽人,當年因為發大水,淹了家裏的地,聽村裏人說陝西那邊有煤礦,又沒多工作崗位,遍地都是煤炭,於是羅康挑著筐,一個筐裏坐著兩歲的女兒羅雲生,另一隻筐裏挑著他們的全部家當,帶著妻子王春杏和村裏人一起沿著鐵路走到了位於陝西大山深處的煤礦。

礦上因為一個個煤窯的開發,確實有很多工作崗位,因為羅康念過幾年私塾,識字會算數,在礦裏裝了兩年車後,選進了機關裏做會計,王春杏不識字,在撿煤樓裏撿煤。

一家子在前和煤礦安了家,在山坡上蓋了房子,又生了孩子,全家人都成了陝西人。

隨著一個個大礦的開采,越來越多的安徽人、河南人湧入煤礦,原本羅家蓋房子的半山腰已經是居住區的外沿,後麵一排排的院子沿著山坡往上蓋去,前和煤礦也越來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