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情緒很激動,因為她對大叔真的是感同身受。
她想到了方家寶被困在礦下的那些個日日夜夜,當時他們還沒結婚,她的擔憂和心痛尖銳又遲鈍,總像隔著點什麼,讓她不能像家屬一樣大哭宣泄擔憂,隻能咬著牙忍著等著,連身邊的人也不敢問不敢提,好像一問就戳到了她的痛處。
“大叔,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當時我們礦上都過去了七八天了,大家都說沒戲了,能想的辦法想了一遍,能挖的地方都挖了,但是就是找不到人。”
“連很多家屬都放棄了,可是呢,你看,我丈夫活下來了,好好的,我們還結了婚!你相信我,大叔,你相信我!”
“你看看你這個人,天無絕人之路,扭到我就是你的幸運,你怎麼還不珍惜呢?我嚴重懷疑你今天這樣是因為腦子不好使,不是因為倒黴——”在羅雲生一字一句勸解漢子的時候,鄧秋皺著眉又開口了,她的語氣很冷淡,用手掌撫了撫肚子,好像有什麼不舒服。
漢子聽到鄧秋的聲音,剛剛想要平下去的情緒再次揚起,“是,我腦子不好使,我沒本事,我沒文化,我隻能在暗無天日的窯下挖煤!”
“怎麼了!這樣有什麼天大的錯嗎?錯到需要用我兒子的命去換?”
“你們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們過的什麼日子,根本不知道我們的期盼多麼的卑微,就會嘲笑我們,踐踏我們!”
“今天讓你跟我一起去死,不是你腦子不好使,是你倒黴!”
說著,漢子的手顫抖著將改錐更往裏送了送,鮮血從傷口中迸出,鄧秋的眉皺了起來,像是剛剛感受到疼痛,胸前、手背上都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大叔,您冷靜一點,您看這樣好不好!”羅雲生緊張的手心裏冒汗,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拳將鄧秋打暈,讓她閉上嘴,別在火上澆油,她被大叔劫持著看不到,羅雲生卻看得清清楚楚,漢子的眼睛裏是木然的是絕望的,他是真的想死,不是開玩笑,不是威脅!
漢子對羅雲生的印象還不錯,出於對同時底層勞動人民的樸素感情,他願意再聽羅雲生說幾句話,反正早一分鍾晚兩分鍾,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
“大叔,你放了她,你可以抓著我,我姐姐認識點人,讓她找人去幫你兒子,一定把你兒子救出來,好不好?”羅雲生哀求地看著漢子,為了鄧秋,也為了漢子那可憐的被埋在地下生死不知的兒子。
“她能找人救我兒子?”漢子的聲音中充滿了懷疑。
有懷疑就好,有懷疑就有機會,羅雲生再接再厲,“你相信我,還有機會,這才幾天,你兒子還在努力堅持,等著你去救他呢!”
“你放開她,我過去,你抓著我,讓我姐姐去找人!”
“誰都幫不了他,隻有他自己才能幫他,才能幫他兒子!”鄧秋又開口了,聲音有點沙啞,“對於一個隻會欺負老弱婦孺的懦夫,我沒什麼好說的!”
鄧秋冷漠又嘲諷的聲音徹底點燃了漢子心中的怒氣和絕望,他抽出已經嵌入鄧秋脖頸皮肉的改錐,高高揚起敲向鄧秋的額頭,一下、一下,鄧秋的額頭種了起來,皮肉破開,鮮血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