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蘇晗煙不由地皺起眉頭。
沒吃?
為什麼呢?
像是看出了蘇晗煙的疑惑似的,可封景嵐卻根本沒有睜開雙眼,就又安靜地往下補充解釋道:“因為那天的白糖裏,本宮偷偷加了點偷來的毒藥,糖餅有毒,所以本宮才沒有吃。”
蘇晗煙猛地頓住。
毒藥?
所以——所以太子他的母妃其實應該是被毒死的,而並非傳聞中所謂的得了重病鬱鬱而終?
“為什麼你要殺了她?”蘇晗煙怎麼都不明白:“難道是她對你不好嗎?可這不對啊,如果她對你不好又怎麼可能去拿白糖給你做糖餅吃?”
蘇晗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在這時,封景嵐雲淡風輕地睜開了眼,他眼神仍有怔愣茫然,卻更多的是像蒙了一層煙雲水霧,過了良久後他才緩慢解釋道:
“因為如果她不死的話,本宮一輩子就都跟她住在那座冷宮裏,永無出頭之日,永遠被人欺淩踐踏,永遠不會被父皇注意到,甚至很多時候,本宮還會悄無聲息地就死在這座皇宮裏。”
“本宮害怕。”
“本宮怕極了,所以本宮不顧一切地想著往上爬。”
“而恰好在那種時候,父皇迎娶了他的皇後——皇後剛來後宮根基不穩,她需要一個兒子。可是如果本宮的母妃還活著的話,皇後就根本不會看上本宮。”
還有娘親的兒子,又怎麼會被人看上留在身邊,再認真當做兒子來養育呢?
所以封景嵐隻能鋌而走險。
破釜沉舟。
不過好在他賭贏了,皇後果真看上了在靈堂哭得聲嘶力竭的他,還將他留在了皇後的宮殿裏。
時過境遷,如今他大權在握,幽禁了皇上和皇後,天下再無人敢看不起他欺辱於他,可他卻再也沒能得到那塊糖餅。
也再沒能嚐到那塊糖餅的味道。
那塊糖餅該是什麼味道的呢?——後來的許許多多輾轉難眠的夜晚,封景嵐都在這樣翻來覆去認真地想。
可再想念卻也注定是無用功。
人都沒了。
糖餅如何還能重做?
直到——
枇杷花開的時節裏,滿宮都在懷緬著皇帝此生的最愛麗妃,他卻在那場宴席上,看到蘇晗煙拿著鐵勺和白糖,做出了一塊小小的褐色糖餅。
似是猛然間就打開了他記憶的閥門。
他開始瘋狂想念那塊被摻了毒的糖餅的滋味。
好吃嗎?
……
一定是好吃的。
畢竟如果不好吃,為什麼最後他的母妃是帶著笑,將其給全部吃下的呢?
可是彼時的蘇晗煙卻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了,她不屬於他,心裏也沒有裝著他,封景嵐隻能忍住心底的悸動像她討要了一塊糖餅——
後來糖餅總算到了他手中。
他翻來覆去地看,卻並沒有吃。
他怕蘇晗煙給他的這塊糖餅裏也是加了砒霜的。
直到後來糖餅壞掉了。
他就又開始想念。
而大抵是今晚夜色過於溫柔,又或者是蘇晗煙按摩的力道和殿中的安神香,難得舒緩了他終日緊繃的心神,讓他得以從其中也尋覓到了幾分安定和放鬆,所以他終於將這些深埋在他心底二十多年的故事再度全部翻了出來。
本來以為該是萬般心痛的。
可沒有。
他隻覺得猶如重石落地。
終得釋然。
甚至,說完這些前塵往事後,他還能淺淺地笑起來說:“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這世上有這麼多人,本宮為什麼卻偏偏非你不可。”
他承認自己的確不愛她。
卻也承認了自己的確是不能放她走的。
說完這些後。
封景嵐就等著她用驚懼的眼神瞪他,再罵他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