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未這一覺雖然休息得不錯,但一想到過會又要經曆一趟古道的洗禮,從意識清醒,到迷迷糊糊,再到醒來後渾身散架,體內翻江倒海,她不由得不安。
死神平靜,畢竟要遭罪的不是他。他隻是想現在這樣陪著鬼女未,她要打要鬧,就加入進去;她要休息,他就安安靜靜的。
除了原本就有些喜靜的性子,死神還是有些心事的。死神昨夜原本應該休息在毀世主安排的小院裏,但想到鬼女未是睡在了毀世主女兒的房間裏,他索性也沒有到處走動,躺在屋頂上伴著星光睡下了。還是自然睡醒以後,發現希在到處找他,才知道鬼女未昨晚跑走又回了毀世主那裏,壓根就沒在屋子裏。
他采的藥,是針對鬼女未的身體情況可用的藥引不假,但是這藥處理起來十分困難,需要太多時間。毀世主不敢留人,催促二人離開,自己則連夜煉了一小爐子另一副藥,能輕微地調理鬼女未的身子。隻求在這期間,鬼女未能好受一些。
死神也把這些,如實告訴了鬼女未。他看著鬼女未臉上表情的變化,沒有感激沒有亦沒有害怕,隻是眼神不經意地向地麵瞥了幾下,隨即就會附上些許沒心沒肺的笑臉。死神分不清她是不是在故作鎮定,還是真的不在意。
休息好了,毀世主還不知去向。鬼女未硬拉著死神出去轉了轉。
時光流轉,軍營上上下下,似乎再無能認識她的人。不是每個人都會得到神的提點,將生命的盡頭無限拉遠。這些人或許會在書籍或者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裏,聽說過死神和黑暗之神的故事,怎會想到,他們倆如今就這麼從身邊走過。也正如他們,又怎會想到,自己日夜操練,想保衛家園,所抵禦的惡敵,竟會是他們最敬重的將主,苦求不得之人。
神。
鬼女未偏頭看了死神一眼,便轉了回去。
死神不解,摸了摸臉頰,“我臉上蹭到什麼了?”
鬼女未沒有立即回答,她腦海裏,突然響起了一句話:“成神,好累。”
“你們兩個,都不是一個好神。”
鬼女未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讓死神詫異,平靜到自己都不知為何會說出口。但這的的確確完完本本,就是她的所思所想所言,沒有任何指責、嘲諷和惋惜。
死神接不上話,不知道鬼女未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仔細想想,他自認隻是死神這個職位的備選品,但自己從沒有玩忽職守過。鬼女未可以直言不諱地說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但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死神,他不認可。
可他想要開口辯駁時,卻是一陣心慌,隻得咽下口水。是心虛嗎?
“你之前說,我沒有成神,是因為信念的緣故。”鬼女未自顧自地解釋,“我當時隻以為,是我心裏,沒有這世間。誰來輪回道,誰逃了出去,誰冤死,誰苟且偷生,我都不在意。我隻在意,能不能守著這個輪回道,憑自己的實力,勾勒出一幅符合規矩的圖景。這樣想的話,我那麼固執,確實沒有成為神的資格。但是……”
鬼女未頓了頓,在思索,又好像難以說出口。
“但是你和毀世主和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區別。你好歹也是被父神選中來培養的,但毀世主就……就更不符合我對神的期待了。”
鬼女未抿了抿嘴,她原本想說“不配為神”這樣的話,但畢竟一個親一個敬,到底是說不出來。
死神懂了鬼女未的意思,回複起來卻支支吾吾,“神……不是為了人的而誕生的……”
鬼女未的目光又回到了死神臉上,滿是迷惑不解、難以置信。
“至少我們不是。”死神眉頭微蹙,終是別過頭沒敢看著鬼女未。有過一段時間,他也有過為了這世間芸芸眾生,為了這些與自己絲毫不相幹的人,維持生死秩序的時候。他做的一切,鬼女未會看到,會像一個平凡而受世間秩序法度恩澤的一個普通人一樣,崇敬著死神。
可這並不影響,死神始終都知道,這個世間,是父神和母神的造物。無論誰,無論他們想要維持什麼,都隻會在母神的詛咒應驗的那一天,化為泡影。
什麼神啊,什麼世人啊,都隻是為了讓最後毀掉的東西,看起來重量足一些而已。神存在的目的,隻是為了保護好這個世間,供母神摧毀。
死神為什麼會這麼想,他也不清楚。是父神的教誨嗎?父神雖然對母神的事情很悲觀,但他不會將這種情緒帶給別人。是暗噬嗎?暗噬似乎從來沒有提過母神,隻是在死神疑惑父神為何會逝去時,告訴他父神是追隨了母神而去。那就隻會是他自己了。
他生而為死神,也生來知曉認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