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然換了地方,不再是那個危機四伏的,承載著她痛苦記憶的不毛之地。
身下是高床軟枕,入目是滿堂的富麗。
這是間處處透著奢華氣息的房間。
白玉鋪就的地板,蓮花紋的絨毯。梨木雕花鏤空拔步床上的青紗羅幔帳用金勾掛起。
窗邊的高幾上擺了隻青白釉細頸瓶,裏麵插著幾支尤沾著露水,正嬌妍盛放的海棠。
牆壁上掛著幅花鳥畫,僅觀氣韻意境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如果不是胸口一圈一圈,纏得厚重嚴實的紗布反複提醒著雲瑤她昏過去前胸口被箭射穿的那一幕。
這美輪美奐到幾乎可以媲美九天宮闕的地方,與昏睡前所處的荒郊野嶺前後的反差險些讓她以為自己又穿了一遭。
謝天謝地,在外馬不停蹄、露天席地的奔波了那麼久,頭頂總算有遮風擋雨的瓦片了。
就算這是“壯行飯”,也得先“飽餐”一頓才能考慮其他。
也不知她暈了多久,傷口處感覺不到疼痛,想來不是傷口處理的好就是過了好幾日了。
她有一種躺得骨頭都變得酥軟,身體都快要僵硬了的感覺。
幾次嚐試著坐起來,實在吃力,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不得已,隻能搖響床邊懸掛的鈴鐺。
沒多久,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嘎吱”一聲,房門被推開。
雲瑤伸出一隻皓腕,示意開門進來的人。
“勞煩扶我下床。”
話音一落,就被一雙明顯不同於女子柔軟觸感的大手半抱半扶著起身。
滿心以為進來的人是丫鬟的雲瑤感覺不對,猛然抬頭,被那張在眼前放大的仙姿秀逸的臉嚇了一跳。
身子朝後一縮,想要從那人懷裏退出來。
“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些晚了?”
崔無衍把人按了回去,稍稍一使勁兒,雲瑤這個傷患就反抗不得,隻能任由他擺布。
下了床,他也沒放開,兩手穩穩的攙扶著雲瑤在房間走動。雲瑤恢複了些氣力,當即示意他放開。
這才想起問他。“還沒問你,這是哪裏?”
崔無衍挑挑眉,理所當然道:“信王府。”
雲瑤眉心狠狠一跳,信王府?
對啊,這家夥不僅是楚國的大將軍,還是楚國的四皇子,是個王爺。“信”,就是他的封號來著。
信王府?那豈不是說她已經到了楚國的都城睢都?
還有什麼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敵國都城更可怕的事情。這楚國人要是知道她是霍景桓的夫人不得把她撕了?
完了完了,在路上尚且找不到逃跑的機會。到了楚國,尤其是這守衛森嚴固若金湯的信王府,她還能逃得出去嘛?
似是看出了雲瑤心中所想,崔無衍老神在在對她道:“放心,別人不會有知道你身份的機會。”
雲瑤臉色稍霽,正想說話,冷不丁聽他說了這樣一句。
“你已經自刎於陣前了不是嗎?在世人眼裏,柳雲瑤這個人早已經死了……”
他這話越聽越不對勁,雖說她也怕楚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對付她,但說她死了……這話是什麼意思?雲瑤連忙反駁他。
激動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已經死了?”
“我在兩軍陣前是自刎了沒錯,可是我之後在你們楚軍軍營中,一路被你挾持上路,軍營裏這麼多人都知道我的存在。”
“在世人眼裏,我怎會死了?”
崔無衍頗為惋惜地搖搖頭,“你應當沒忘記自己是怎麼中的箭吧!”
“那次晉軍偷襲時,你在所有人麵前中箭,身受重傷,之後傷口過深,不治而亡。”
他如此顛倒黑白,輕飄飄一句話就抹殺了她的存在。
雲瑤被氣得兩腮通紅,眼波如刀,刀刀剜向那個罪魁禍首。
“你……好啊你,我怎麼中的箭,你還敢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遭遇飛來橫禍。”
提及那一箭,崔無衍比雲瑤更明白那一箭的殺傷力。
如果當日不是她不老實,他臨時變換動作意外躲開了那一箭,以當時的角度來看,恐怕他立時就魂歸西天了。
就算那一箭無意中讓柳雲瑤受了,穿透她身體時位置發生了改變,避開了要害,也讓她躺了將近一月的時間。
說來,柳雲瑤受了他的牽連,遭受無妄之災。完全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要不是我,你完全不用遭罪。”
崔無衍居然沒有反駁她就直接承認了?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雲瑤反正是像見了鬼一樣一連後退了幾步。
觀察了一番,見他態度誠懇似是真情實意記著她恩情的,雲瑤試探著提出自己的要求。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恩人提個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崔無衍似笑非笑看著她,格外刻意地豎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搖了搖。
“如果你想讓我放你回晉國的話,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