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惠香話沒講完,柳輕輕撇下筷子就跑出門去。
從家到機械廠,騎自行車得四十多分鍾。
柳輕輕走到公共汽車站牌,才反應要過來,自己兜裏一分錢都沒有。
她心一橫,準備靠著兩條腿走到機械廠。
天空漸漸飄起雨星,越下越大……
她躲在供銷社門口的房簷下避雨,不一會兒天徹底黑了,雨一停,柳輕輕朝著機械廠的方向繼續趕路。
她跟保衛科同誌打過招呼,朝李建國辦公室走,一個又矮又胖,長著蛤蟆臉的大嬸,握著把傘正準備下班。
“你李叔沒在,下車間了。要不你去那找找?”
見柳輕輕眉頭緊鎖,滿臉焦急的模樣,那大嬸拽著她胳膊,站在門口指了指西南角的廠房。
柳輕輕又尋摸到生產車間,操作工又說李建國可能在廢料區那邊。
“西北角沒裝燈,黑的很。”
說著,操作工遞給她一把手電筒。
“謝謝叔。”
柳輕輕接過手電筒,順著廠區牆根繞了一圈兒,終於聽到李建國的聲音。
聽上去像是跟人動手了……
“兔崽子,還敢還手,看我不打死你!”
“叔,樹,我錯了,知道錯了,你別打啦。”
柳輕輕神經一緊,心髒就像是被人死死的揪住,她傻在原地沒敢出聲。
黑暗中,隻剩下李建國的叫罵聲。
“看我不打死你,你不是挺橫麼?還手啊,你起來還手啊!”
柳輕輕躡手躡腳走到李建國身後,她哆哆嗦嗦地舉起手電筒……
強光打在周小刀血漿如瀑的臉上,嚇得她失聲尖叫。
殺…!!!
唔。
李建國捂住柳輕輕嘴:
“噓,噓……輕輕別叫,聽李叔跟你說。”
他回頭望了一眼倒在廢墟裏,一動不動的周小刀,悄聲對柳輕輕道:
“輕輕,這人是個賊。來我們廠偷東西,剛好被我逮個正著。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聽,還打我…你說說,我還手有錯嗎?”
“今晚的事,可千萬不能說出去,知道嗎?”
柳輕輕被他捂著嘴,滿鼻子都是鐵鏽和血腥的氣味兒。她用一雙質疑的眼睛死死瞪著對方。
李建國慌裏慌張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附在她耳邊又解釋說:
“你要敢跟人胡說,以後就別想回家。”
“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你媽想想吧。你就忍心看她又當一回寡婦?”
柳輕輕看李建國的眼神,從憎惡變成了猶疑……
她想到了自己跟吳惠香那些年相依為命的苦日子。
李建國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我要真個三長兩短。就憑你媽一個人,能養活的了你跟大寶二寶?”
“我要真進去了,你媽她這輩子都抬不起頭。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你還想讓她嚐一回?輕輕,你雖不是我生的,可吳惠香總是你親媽吧。你就忍心讓她難過?”
柳輕輕壯著膽子,朝李建國身後的廢料堆看了一眼……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嘔
*
吳惠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活久見!
李建國的自行車後座上,居然載著閨女柳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