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哪裏!海參崴大貝勒果然人如其名,風采絕倫。”
兩人互相打量,布揚古年約四十,其貌不揚,不看衣著,也就是普通人一個。
說來,葉赫、建州等部風俗已然同大明極為接近,端午也有元宵也過,衣著也不例外,大抵為韃靼服飾同漢服互相交織演化而來。
但論生活品質,女直人則還是完全無法同大明對比,活不夠精細,比較粗糙。如布揚古這樣的貝勒爺,其生活檔次未必如內地的土財主。
就說這送親隊伍,男男女女兩百多人,超過一半裹著老羊皮襖羊皮褲。
老羊皮這玩意確實保暖,但白中透著黃,黃中又透著髒,一眼望去,就如叫花子排隊領稀粥,委實談不上美觀,甚至略有寒酸。
入鄉隨俗,北疆就這個條件,朱老七也不在乎這個。
兩人客套幾句,朱老七偷眼看向隊伍正中,那裏有一架超大型馬爬犁,車廂如轎身,用大紅綢布裹著。
“一路勞頓,令妹可還安好?”
布揚古苦笑,“都是被寵壞了,路上病了幾日,不過現在大抵痊愈,不妨事不妨事。”
朱老七故作緊張,滿臉擔憂。
“東哥受苦了,都是我考慮不周,趕快進城,趕快進城。”
二人重新上馬,並排回城。
透過車簾縫隙,東哥依稀看到隊伍前頭幾個身影,其中一個身材尤為高大,多人環繞如眾星捧月。
那位應該就是自己的男人,漢人朱天啟。
東哥不禁暗暗咋舌,真是好大一隻,難怪能親手宰了老野豬皮愛將布揚古。
隊伍重新行進,胖大丫鬟扭著肥碩的大屁股鑽進車廂,滿臉笑意。
“主子,新郎官強壯英武,那牙白的像雪一樣,打扮也幹淨爽利,是個好男人。”
聞言,東哥嘴角不禁微微翹起。如此說,額爾圖那廝確實沒有欺騙她。
臨近城池,一座用無數巨木搭建的怪異建築越發清晰,比之葉赫東西兩城更加雄偉壯麗,城頭旗幟如林,迎風飄揚。
到了城門口,爬犁再不能前行,因為道路上的積雪早被清理幹淨,紅磚鋪路,一直延伸至城內深處。
一輛華麗馬車停在城門口,四馬拉車。
朱老七滾鞍下馬,在布揚古目瞪口呆之下,這就麼親自駕車大剌剌來到馬爬犁近前。
掉頭轉向,兩名女仆打開車門。
朱常瀛從車轅上跳下,一把掀開爬犁車簾,大腦袋湊上前,同車廂裏的女人四目對視。
良久,東哥紅著臉別向一旁,朱常瀛則嘴角含笑。
看過,確認,兩人都應該比較滿意。
朱老七把手伸出,款款道,“東哥兒,入城需改乘馬車,還請移步。”
東哥大抵是不懂朱老七在說什麼的,就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嫁給漢人,最近倒是學了點官話,不過也不頂用。
但馬車就在旁邊,車門也開著。
東哥倒也大大方方,將手搭過去,一出一進,東哥飄忽忽坐上了華麗大馬車。
馬車內,漆皮坐墊靠椅,柔軟舒適,坐墊上疊放波斯風格細羊毛毯,女仆將羊毛毯蓋在東哥大腿上,又遞過暖手的青銅手爐。
刹那間,東哥整個人被熱量包裹,從頭到腳浸泡在暖意裏。
“駕!”
朱常瀛登上車轅,打馬前行,車輪滾滾,進入城內。
“布揚古貝勒,請入城!”
馬時楠同項鵬飛兩員大將,一左一右簇擁著布揚古墜在車後,緊跟著入城。
城內,街道兩旁,各色房屋鱗次櫛比,或兩層或三層,總之看不見一座平房。
這倒不是為了擺闊氣,而是城內麵積有限,隻能往高了蓋。
大冷的天,臨街窗戶卻都開著,無數腦袋探出窗外向下張望,便街道兩側看熱鬧的也十分眾多。
大貝勒娶親這種大事,街頭巷尾早就傳開了,這種熱鬧百年未必見,不可能錯過。
作為新郎官兼車夫,朱老七一手帶住韁繩一手頻頻揮舞,麵帶春風,向兩側頻頻致意。
東哥不停擦拭著玻璃車窗,這邊看看那邊瞧瞧,雙眸應接不暇,思緒飄忽淩亂。
這麼繁華的地方,她還是生平僅見。來之前,她向往的大城是鐵嶺。那是她的父親兄長去過最多也最津津樂道的地方。
可惜東哥也沒有去過,但從兄長的描述來判斷,鐵嶺在海參崴麵前也是不如的吧?
行路一刻鍾,馬車停在一座建築前。
這座建築在中央廣場東側,樓高三層,單獨成院。
廣場西側為炎黃帝廟,北側為督府衙門。
三座建築地勢最高,建築也最高,站在樓頂可以俯瞰整座城鎮。
朱老七將東哥請下車,東哥勉強維持著僅剩的那點矜持,告誡自己要體麵,不能東張西望像個土包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