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這是哪兒？”
我被顛簸醒了，睜開眼發現正躺在馬車上。
“天涯海角。”他沒有睜眼，“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很詫異，他竟然會親自護送我，這麼長時間過去，皇後失蹤的消息一定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我不見了，梅三弄也一同消失，這不意味著這二者必然有聯係，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這是不打算回宮了？”
“不，等你醒了，我便不再相送。”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你放心，皇後娘娘安然無恙地待在宮裏，並沒有人發現你離開。”
“什麼意思？”
“隻是少了一名虞夏夏的宮女。她易容成了你的樣子，隻要皇帝不突然來看你，就不會有人發現。”
梅三弄竟然是用這種方式掩人耳目，真是聰明。可是這不是相當於讓夏夏陷入了險境？
“你放心，最近一個月來你深居簡出，又閉門不見人，便是和春春她們幾個講話都少，夏夏扮你很容易，她跟著你這麼久了，不是白幹的。”
梅三弄從容淡定，胸有成竹，我再次對他刮目相看。
“是你給夏夏易的容？”
“我不會，是她自己，你忘了，還是你教給她的手藝。”
梅三弄這句話隱藏著太多的信息，當初他假扮紫嫣，看來也是夏夏的手筆。
這麼說，夏夏是梅三弄的人！
我想起了那把琴，原來並不是巧合，梅三弄當時修的便是夏夏的琴！
“你就是當初救夏夏的大哥哥。”
“互救而已。”他低眉說道。
我很好奇為什麼他如今會對我和盤托出，其實他大可不必告訴我。
“你一定在好奇，我為何連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就這麼輕而易舉暴露了我和夏夏的兄妹關係。”
兄妹？抱歉，我想多了，我還以為是情侶。
“你這是學過讀心術嗎？”
梅三弄將一封信從懷裏抽出，遞給我。
“這是我給申屠似的！”我有點著急，他怎麼不搞清楚就把這東西也帶走了。
“不是那封，這是夏夏給你的，她很愧疚一直欺騙你，深知此地一別，日後再難相見，便請我轉達她的歉意。”
我木木地接過夏夏的信，拆出來閱讀，淚水充盈了眼眶，讓我看不清竹紙上的字跡。
“老板，你待我一片赤誠，我對你卻多有隱瞞，大恩大德，難以言表，今生無以為報，來生一定相還。”
寥寥幾字，平淡如斯，可紙張上皺皺巴巴的淚痕卻讓我心如刀絞，夏夏一生命苦，如今卻要為了梅三弄的複仇留在深宮籌謀，一旦閃失，那就是萬劫不複。
“我有恩於她，她要報恩，還自請為我入宮接應，我心中對她，亦是有愧。”梅三弄掏出笛子，似乎是睹目思人，但我清晰地感受到，這種感情，超乎男女之情，而是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濡以沫而出的親情和慰藉。
“你們所謀之事，想必很是危險，勸你放棄，你應該不會采納，但能否告知一二，看看我能否效勞。”
梅三弄幫了我，我也想還一點人情給他，隻要不危及陶冶，我一定會傾囊相助。
“不必，況且，你現在已經不是皇後，無權無勢，怎麼幫忙？”梅三弄笑道，他掏出一麵小鏡子，“我們這一路一帆風順，不在於我打點得好，還是虧得你這門易容的手藝，若是你想要不被發現，最好不要以真麵目示人，你可想而知，申屠似一定會發瘋一樣找你，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會放棄。”
我照了照鏡子，原來我現在是個布衣荊釵的老媽子，應該是夏夏弄的，看來她已經青出於藍。
我摸著長滿黃褐斑的臉，想到了老公的麵龐，想起他流淚的眼睛，猛然間覺得自己好殘忍。
因為，此地一為別，他永遠都不會找到我了。連我自己，都不確定，下一張臉，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這門手藝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凸顯價值的。
“一方麵防的是申屠似，另一方麵，是你的仇人，申屠似若是找到你，大不了便是將你帶回，再做那個你不願做的皇後，若是被別人發現，你可就慘了，畢竟從前田桂芳得罪的人不少，靜妃這種大有人在。”梅三弄好心提醒我。
我心裏有數，點點頭，已經做好了獨自麵對未來的決心。
“你想去哪兒？”他問。
“塞上。”那裏是申屠似管轄不到的地方，也是他找不到我的地方。
或許我應該去蘇州，我喜歡蘇州這個城市，可是蘇州也有很多的回憶，不如去個絲毫沒有關於他的痕跡的地方。
“你難道不想回到你原來的地方？”梅三弄問我。
“以前想，現在不了。”
因為他不在那個世界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你還是放不下他？”
我點點頭，我這輩子都放不下，但離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