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邊與海邊(1 / 3)

這天傍晚,五人來到火車站。正值高校放假高峰,火車站人頭攢動。五人的樣貌和穿著與大學生無二,但他們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學生了,長達十七載的學生身份已換成了社會人士。他們有說有笑心情激越——就像結伴旅遊。

進站時,伍翼凡讓其他人先進,自己墊後。昨天,他們去郭老師家告別。郭老師當著眾人對伍翼凡說:“你要繼續當好班長,承擔起責任!如果大家有什麼閃失我要拿你是問!”期間又說:“伍翼凡作為班長要起到帶頭作用……”最後還說:“過去後要聽章師兄的話,好好工作,一定要珍惜這次機會。而且你們是先鋒隊,你們幹得好,明年你們的師弟師妹還可以向那邊輸送,多一條就業渠道。所以,你們一定要做好榜樣。伍翼凡作為班長要督促大家……”伍翼凡頻頻點頭,牢記在心。所以進站前,伍翼凡就再三叮囑大家:“火車站人多,大家不要四處走動,分散了不好找。同時看好自己的包,火車站小偷很多。”

進站時,伍翼凡回頭望了一眼這座相處了五年的城市——有眷戀,也有厭倦。天邊夕陽金色餘暉漸暗,遠處高低樓宇昏蒙,一群鴿子在天空忽左忽右地飛著。

伍翼凡心裏有些不安。他沒有告訴母親去S市。就在來之前,母親還高興地說那位主任已幫他聯係了醫院讓他做準備,他還若無其事地滿口答應。以前大小事都是晨昏定省般地請示,現在不辭而逃總感覺是一種犯錯和背叛,心中難免有忐忑。

伍翼凡竭力克製自己不再去想,他期盼能早日成功給母親一個交代。以成功論人的世俗會幫他解除這一切障礙的,這也是他唯一的辦法。

火車啟動,發出轟隆隆巨響,伍翼凡突然變得緊張,心跳加快。他從小到大很怕聲響,包括大聲說話。突然的聲響常會使他緊張。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在與其他同學的說笑中才得以緩解。

轟隆轟隆的火車聲像母親的批評刺刺不休。

這是一個興奮的夜晚。新鮮、刺激、激動洋溢在每個人臉上。他們吃著零食,打著撲克牌,說著笑著鬧著,興致盎然。火車歡跑在城郊山野中。

夜闌,車廂安靜了下來。窗外,山川漆黑一片;窗內,五人難以入眠。火車呼嘯著向夢想駛去,在曠野撒下一陣“歡呼聲”。未來總是令人憧憬卻又未知。

第二天清晨,火車到站。五人精神抖擻地下了火車。S市火車站建得雄偉現代,幹淨亮潔,與省城的陳舊髒亂是天壤之別,給五人全新的感受。火車站周圍高樓林立,廣告牌錯落有致,彰顯一派國際大都市氣息。翁小羽拿出照相機四處拍照。

伍翼凡按照章耀東的交代帶領大家上了指定的公交車。五人就像坐上了旅遊觀光車。窗外一爿爿整齊明亮的商鋪,一棟棟摩肩接踵的大廈,讓他們眼亮視開,仿佛置身國外。公路旁的大王椰樹和榕樹給人清新的南國氣息。翁小羽不遺時機地抓拍窗外風景。“好高啊!”曲琦煒指著右前方的高樓驚呼道。大家迅速向所指的地方望去——一棟高聳入雲的大廈卓爾超群地矗立在大道旁。當公交車從大廈腳下駛過時,五人從窗子裏昂頭望不到頂。“真高啊!可謂欲與天公試比高啊!”程秉馳發出感慨。伍翼凡也感慨說:“我還從沒有見過這麼高的建築!”五個人都沉浸在視覺的饕餮盛宴中。

“你們快看那棟樓,壘得像積木一樣。”翁小羽指著左邊一棟造型新奇的大樓叫著,大家又向左邊看去。

公交車在南方大道上輕盈的行駛著,五人左右開弓地獵奇著,全然忘了車上其他人的存在。S市的大樓千姿百態,一棟棟都是建築藝術品,讓他們大開眼界。

這裏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一切都是那麼的別致,與省城迥然兩樣,令五人激動,振奮。

當駛過一段中間有花壇的路段時,眾人更是激越。花壇裏整齊地栽種著各種奇花異卉——青枝綠葉,姹紫嫣紅,將公路左右隔開。再向前,花壇變窄,中間站著一排高大的椰樹,公路兩旁並排的大樹枝展葉茂蒼鬱蔽日,其間有各種熱帶植物覆被,車瞬間仿佛開進了叢林一般。灰色枯燥的馬路也能裝扮如此靚麗,讓他們歎為觀止。

公交車載著驛動的心,駛過如詩如畫的南方大道,那青春激情被點燃。五個年輕人熱血湧動,擄袖揎拳欲投身事業洪流。

眾人在榕崗洲車站下了車等章師兄來接。不多時,一輛寶馬來到站台附近停下,走下來的正是章耀東。他比上次更加精神,小平頭更加方正,發如針刺根根站立,眼如鷹視炯炯有神。

伍翼凡一眼認出,快步上前喊著:“章師兄!”其他人也跟著圍了過來。章耀東點頭微笑,一眼看到翁小羽。走近時,章耀東笑著對翁小羽說:“人有變態的,動物有沒有變態的?”眾人都笑了。章耀東向翁小羽伸手相握,說:“歡迎!歡迎!”隨後依次與其他人握手。其中與伍翼凡握手時間最長,說道:“你是班長,要多承擔,把大家照顧好。大家有什麼困難盡管告訴我!”伍翼凡連連點頭。接著,章耀東將他們拉到自己居住的紅樹灣小區。

這是他們見過的環境最好的小區。小區草坪如茵,綠樹成蔭,還有長椅路亭坐落其間,不時能聽到鳥叫聲。大路小徑整潔有致,路旁鮮花綠草盎然。他們不禁整理起自己的衣褲以符合這優美的環境。翁小羽又開始忘情地拍起照來,如果不是程秉馳幫她拿箱子,恐怕箱子早丟了。

來到章耀東的家,大家換了拖鞋走了進去。這是一套一百六十平米的四居室房子,裝修得很豪華。客廳裏擺放著整套全青皮沙發,中間擺著一張檀木茶幾,對麵是五十寸大彩電。彩電上方的牆體上有一個閣,閣裏供奉著關公塑像,塑像前麵還供有蘋果。彩電左邊坐著一隻狼犬塑像,右邊豎著落地大金魚缸,兩條金龍魚正昂首闊步地遊來遊去。頂上的水晶燈與地麵大理石地板呼應。高檔亮潔的環境令五人有些局促。

章耀東讓大家先洗漱一番,然後再帶他們去吃早餐。程秉馳在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出來時發現旁邊有一間書房,於是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書架上擺滿了世界名著,令程秉馳眼饞,心想這下有書看了。書擠得很緊,程秉馳從中抽出一本《悲慘的世界》,感到極輕——原來隻是一個封殼,裏麵空空如也,一張紙也沒有。程秉馳忽然明白這是用來裝飾的。書架上的四大名著等古典小說雖然是真的,卻十分嶄新,而擺在書架下層的《李嘉誠傳》、《厚黑學》等書才有翻動的痕跡。

程秉馳有些失望。此時董雨曼也走了進來,也發現了書房的實情。大家默不作聲地出來了。眾人洗漱完後就隨章耀東去榕崗洲吃早餐。

榕崗洲在紅樹灣小區的斜背麵,相距不到兩百米,由一條馬路串連,卻是另外一個世界。從外麵望去,裏麵密麻緊湊錯落著各式小樓,樓頂隨處晾曬著床單衣物。但凡離馬路有一點距離的房子都用破木板等物圍個小院子當菜園種蔬菜,稍大一點的還在中央紮個草人驅鳥,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顯得十分雜亂。原來這榕崗洲是S市最大最有名的城中村,八平方公裏不到的麵積聚居了十五萬各地前來討生活的人。

穿過民樓之間的間隙就進入到了榕崗洲裏麵。榕崗洲裏麵有一條街——榕洲街,這也是榕崗洲裏唯一的一條街,是農民房勉為其難讓出的一條路,寬的地方有二十來米,窄處不足三米。街兩旁開著各種鋪子,清晨大多還沒有開門,但賣菜的小販卻隨地開了張。街上散放著粘滿汙垢的垃圾桶,蒼蠅已忙碌開來。潮濕的地麵有薄薄的一層黑色泥濘。陽光好像並不青睞這裏。

這擁擠髒亂的街道很難讓人與S市聯係在一起。五人瞬間感覺掉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仿佛置身某個山區小鎮上。

早點鋪前人群熙攘,上班族拎著早點匆匆去趕車。六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點了一些早點。章耀東說:“你們就在這裏租個房子先安頓下來。”翁小羽驚詫地問:“師兄,你公司沒有宿舍嗎?”章耀東說:“在S市除了工廠有宿舍,一般公司都沒有宿舍,大家自行租房。”翁小羽興頭銳減,說:“這裏環境也太差了!”

“這裏房租最便宜,小區裏貴很多,你們剛來還是節省一點好。”章耀東看著翁小羽說道,“我剛來的時候也是住這裏,就在那棟房子的六樓。”說著指著前麵一棟房子。大夥一看,那棟房子像是被前後的房子擠得轉不過身似的,看著難受。這些樓的樓間距太近,導致相互遮陽。眾人心想這種房子連衣服都難曬幹。怪不得有人形象的稱這種農民房為握手樓,甚至叫“接吻樓”——樓下有一條僅能兩人並排的小巷,而樓上窗戶和陽台的防盜網快挨上了。

章耀東看大家麵有失落,說:“你別小看這裏,我就是從這裏起家的。這裏也走出去不少的成功人士。你們就先在這裏安頓,等以後你們有了條件想搬哪裏就搬哪裏,買房都行。”伍翼凡在一旁說:“是啊!師兄說得對,剛出來還是節省一點。”接著曲琦煒問:“師兄,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