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蓁蓁十分鄭重。
陳躍和杵臼兩人均赧顏,一個所想是如何拿下此人和礦脈圖,一個不以為然,均未曾顧及深宮之內親人的安全。
不管怎麼說,如此重大的消息,當先稟明陳桓公。
陳躍正要起身,忽然想到一事兒,又穩穩坐下,道:“十三,魚兒送來的那些人,大部分是遭人誣陷,但有幾個意外,而他們爆出的消息,居然是同一件事:公子佗暗中製造國君袍!”
羽毛扇“噗”地趴到杵臼胸前,一動不動了。
他“啊”了一聲,冷哼道:“這豈不是謀反的證據?
當告知父君,讓父君警惕!
或者父君直接——”
“得有證據!”
陳躍麵色陰沉,如同山雨欲來,一手撫著下頜反問道:“老九,將此事告知父君,父君若同以往一般不了了之,你可有想過,你我將作何打算?”
杵臼義憤填膺道:“此次與以往決然不同,是謀逆之罪!
二兄,謀逆之罪!”
見兩個兄長爭執不下,蓁蓁抬手在幾上輕輕一拍,替他們做了決定:“此事不必告知父君。
勾通鄭突這樣的事情,有玉鳳院呈上去的鐵證,經過佗叔父解釋,父君都能相信,此事亦然。
二兄、九兄,此事你們需告知六兄,讓他亦有所準備。
如若叔父謀反,他能及時率軍隊趕到!”
杵臼問道:“要不要告知大兄,讓他也有所準備?”
陳免?
蓁蓁打了個響指,藍眸中泛起淡淡的失望:“指望不上!
九兄有沒有發現,即便從前我使了離間計,初時大兄記得,但沒過幾日,他便又與叔父和好如初?!
而叔父的人,暗中曾害曹姬流產,大兄知曉,不僅無動於衷,竟然表示不相信!
你們想想,他得有多相信叔父,才能做出此種行為?!”
兩兄弟同時問道:“今年?”
氣定神閑地望著兩個兄長,蓁蓁慢悠悠道:“非也,是去年。
此事是從水牢裏救出的人口中得知。
此人乃是保護曹姬之人,但被叔父的人捉拿,囚入了他別院水牢。”
如此瞧來,想要國君和太子共同抵禦陳佗,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他們能夠聯合的,僅有兄妹四人而已。
看清了形勢,自然也會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杵臼不再說話,默認了兄妹做出的選擇。
暮色四合,倦鳥歸林。
西天一抹紅色,愈來愈淡,逐漸洇入一片灰藍。
幾枚星子已若隱若現。
鼎福茶館後院已掌了燈,一個高瘦身影推開蓁蓁房門,走了進去。
卻是衝劍,燭光淡淡,落在他細長的脖子上,一側明亮一側昏暗,顯得脖子更加細長。
“稟主人,據下午來茶館的人,議論最熱烈的消息有三個!
其一,是在西威將軍府嫡女梅兒,在水月軒遇到綁匪!
公子佗之子公孫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被綁匪打傷!
隨後梅兒逃跑時遇見九公子,被他所救。
其二,是宛城酒樓雙飛軒,九公子遇刺凶險萬分,梅兒讓自己的護衛幫忙救了九公子!
其三,是議論最激烈的:公子佗秘密製造國君服,似是要篡位。”
蓁蓁安然坐著,藍眸微動,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慢條斯理道:“甄一做事,向來靠得住。”
她這句感歎是有感而發,她原想將甄一的幾個手下培養成才,各個國家放上一個,曾故意單獨交給他們任務,讓他們完成,卻極不理想。
由此,蓁蓁打消了這個念頭。
長脖子得意地晃了晃,衝劍笑道:“屬下特意令轉兒出來添了把火,廣而告之各位茶客,閑談莫論人非,尤其能導致滿門抄斬大罪的非議。
眾茶客聽聞此語,在靜默片刻後,因著好奇,各自繼續低低交談。
屬下覺得,隻要從茶店一樓大廳走出的客人,應均知曉了這樁大秘密。”
娥眉一挑,食指在幾上輕輕一點,蓁蓁笑嘻嘻道:“這消息,今兒必能入宮。”
衝劍撫著下頜微笑點頭,隨後無聲退下。
是夜亥時初,蓁蓁與阿豈、阿曰、阿之、阿攻前往二公子府,換護衛裝後,隨著護衛隊伍前往陳宮。
此時此刻,陳國的所有護衛力量,幾乎全部出動隱在暗處,迎接姬顯玄的到來。
一彎上弦月,安靜如處子,無聲灑落的清輝,猶如巨大的輕紗裙擺,籠罩著劍拔弩張的陳宮。
子時後,月黑風高,星星隱在雲間,不時眨著驚懼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