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擰月這一晚其實並沒有睡好,她翻來覆去的,一直到子時左右才睡著。
就這睡得也不踏實,一晚上腦子裏都是些光怪陸離的夢,還總是聽見沈廷鈞在她耳邊說話。
被奶娘喊起來時,桑擰月感覺自己才眯了一會兒。她眼睛黏在一起睜不開,很想問問奶娘她可不可以多睡會兒,但想也知道這不可能。
桑擰月識趣的睜開眼,然後在素錦的攙扶下,去了淨室沐浴。
浴桶中早就放好了熱水,裏邊還灑了一層花瓣。那花是薔薇花,味道不重,聞起來倒是沁人心脾。
許是早起還有些涼氣順著窗戶縫湧入,許是水溫過高刺激到身體上的穴位,桑擰月忍不住激靈了一下。
奶娘見狀就問她,“可是水太燙了?要不要再倒些涼水進去?”
桑擰月搖搖頭,然後肩膀往水下縮了縮。盡管早已經習慣了被人服侍沐浴,但今天素錦她們格外用心,真是恨不能每寸皮膚都顧及到,想想這是為了什麼,桑擰月就忍不住羞窘。
她上一次成親時斷然沒有這樣的心思。
如今想起上次成親,就跟上輩子的事情似的。
那時候她出了孝回了一趟晉州,又在周家人的催促下回到徽州。當時王梓文已經和家裏人說了他們表姐妹換親的事兒,想也知道,未來兒媳婦從一個官家女兒,變成一個普通的書商家的姑娘,還是個孤女,王徐氏和王主簿自然不可能答應。
可事已成定局,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但是態度肯定不會好,連帶著寫給王梓文的回信,也是帶了脾氣的。
王梓文固然算是通情達理的,但被父母連說帶批弄一頓,心中指定也不好受。連帶著與她成親時,都有些強顏歡笑。
她呢,因為對那段婚姻沒有期待,晚上倒是沒有失眠。甚至是第二日起身時,人都是沉著冷靜的,對成親遠嫁什麼的,既抗拒不了,她便沉默的應對。
如今想想,那時候她真跟提線木偶似的,全程人都是僵硬的。那像是如今?隻要一想到今天是她和沈廷鈞成親的日子,她便內心火熱,就連身體,也忍不住滾燙起來。
一個澡洗了許久許久,她才從浴桶中站起身。然後換上了吉服,又被全福夫人摁在凳子上梳頭。
常敏君和桑拂月早就過來了,就在她房間外候著。
當大哥的要嫁妹妹了,可真和嫁女兒的心情沒啥兩樣。
加上昨天一晚上沒睡覺,桑拂月此時的麵色陰沉沉的,若不知情的人一看,怕不得以為他在琢磨悔婚的事情。
桑拂月雖然不至於悔婚,但也確實想和妹妹商量商量,不如婚期再往後推一推?
但想也知道,都這個時候了,侯府那邊指定什麼都齊備了,指不定連客人都登門了。這時候你想延遲婚期,那不鬧笑話麼?
婚期不能推遲,那隻能把妹妹嫁過去。可這妹妹才剛認回來一年多時間,他自己都沒親香夠,如何就舍得她到別人家去伏低做小了?
桑拂月的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說,常敏君見他黑著個臉,嚇得往來的丫鬟和全福夫人都恨不能墊著腳尖走路,就忍不住輕踢了他一腳,讓他快別在這邊站著了。那邊門上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上門來,他不去前邊支應著,隻把事情都交給清兒,也不怕清兒小小的肩膀扛不住。
桑拂月就這般被攆走了,常敏君這才進了內室,然後看著正在大妝的桑擰月,低歎一聲:“別怪你大哥臉黑,他這是舍不得你出嫁。”
又說,“早先你大哥還和我說,趁我還能生,我們再要個姑娘。侄女像姑,你這般模樣脾性,孩子若是像了你,那真是我們夫妻倆的福氣。原本你大哥的興頭很大,結果這幾天,你大哥再是不提生姑娘的事兒了。”
生個姑娘幹麼?
固然前十多年足夠讓人疼的,可疼來疼去,姑娘還不得去別人家受罪?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中的掌珠,最後卻要成為別人家的人,那疼痛真跟拿刀剜父母的心沒多少差別。
常敏君又道:“以後你大哥怕是也不會提生姑娘的事兒了。隻你這婚事,到底是定的倉促,成婚的日子也有些急。你大哥如今隻懊悔,當時怎麼就沒把這大好的日子定到來年春天去?那時候不冷不熱,給你的嫁妝還能準備的更豐盛些,你在家也能多待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