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鎮後的深山裏,盛夏的風像是都吹不進去。

山外,是鎮子裏熱鬧的夜市,兔子精最近新研製了幾款夜點心,皮薄肉厚的扁食,爽口順滑的酸湯綠豆粉條......配上街角那間酒鋪的桑葚酒,濃濃的煙火氣。

說到這個酒鋪,也是這兩年突然出現的,就像是一夜之間冒了出來,主人不詳。

山裏,這些熙熙攘攘的凡塵聲音仿佛被阻隔在濃濃的瘴氣外,營帳裏除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便隻有一成不變的兔肉野菜湯的味道。

兩個世界是如此涇渭分明。

檀柳從毛球背上跳下,穿過一隊巡邏的士兵,徑直往主營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檀柳覺得今日營地裏的氣氛有些不對。

他隨手召來一個士兵,出聲詢問,“出什麼事了。”

那士兵飛快抬眸覷了一眼主帳,壓低了聲音回道,“將軍前日回來後便將自己關於帳內,已經兩日未曾吃喝了。”

檀柳眉頭一跳,忙抬步跨進營帳。

營帳內,江洪坐在木幾後,手裏捧著一本兵書。

除了嘴唇有些幹裂,身上的灼傷還未處理外,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檀柳低垂眼眸,走到江洪身邊,親手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義父,我回來了。”

江洪抬眸看了檀柳一眼,手裏的兵書直接砸向他的額角。

“你明知道,我和熾辰關係並不好。”

江洪的身形突然晃了晃,自嘲笑道,“其實,不能說關係並不好,應該說是交惡。”

江洪雖也是炎帝手下的大將,但在熾辰、祝融的赫赫威名之下,他好像永遠隻能隱藏在他們的光環裏,隻能不斷說服自己就該默默無聞做好他們的後勤。

可是當辰榮戰敗,熾辰戰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帶著一群人東躲西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何嚐不是他給自己選擇的一條歸途。

他以為自己的結局,應該會和熾辰、和所有的袍澤一樣,死在戰場上。

可是為什麼!熾辰那個好女兒,竟然能複活熾辰!

曾經對熾辰那一絲隱藏在心底的羨慕嫉妒轟然化為扭曲的怨恨。

江洪大口大口喘著氣,胸口就像是一個破落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難以言喻的疼痛。

檀柳的額角被竹簡所製的兵書砸到,破了一層油皮,幾滴血珠將墜不墜。

江洪看著檀柳,心裏難受的緊。

這是被自己親手救起養大,陪伴他百年的孩子啊,在他被所有人拋棄的時候,隻有這個孩子固執地來到了他身邊。

江洪眸光閃爍不明,“檀柳,你少時淒苦,如今也是惡名在外,跟著義父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這些年,你可曾後悔過?”

“義父,我無悔。”

檀柳掀開衣袍,朝江洪跪下,“義父這些年所做的事,並非毫無意義。都是在堅持自己的初心而已。”

初心這個詞,還是從顏沫那裏學到的。

檀柳勾了勾唇,用在義父身上,倒也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