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成始終低著頭，隻看到那洗碗水的麵上被一顆顆淚珠砸出波紋來，他那些弟弟妹妹不懂，他心裏懂。
“一成，乖，不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沈一成從有記憶開始就聽話懂事，他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魏淑芬他們給了他一口飯吃，給了他一條命，所以他也一直勤快努力。
可他也是個10歲出頭的孩子，哪裏經得起這麼多的事。
啪嗒！
丟了手裏的碗，他就撲進魏淑芬懷裏，拉著她的衣裳抽泣了起來。
沈一成嗚咽道：“媽，我答應你，我會做個好大哥，以後長大了也會做個男子漢，媽，你能不能不說這些不好的話，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魏淑芬輕撫著他的背，語氣那樣的輕鬆，“哎喲喂，媽媽的傻兒子，你在胡說八道啥子，有啥子好哭的嘛！媽都好了，都沒得事了，媽自己的身體媽心裏有數，不哭哈，不哭！”
“真的？”
沈一成抬起頭來問她，還冒了個鼻涕泡。
魏淑芬被他逗笑了，擦去他的眼淚鼻涕，“嗯，真的，媽媽啥時候騙過你？”
沈一成的心略微定了一些下來。
夜裏，魏淑芬和沈建國躺在床上。
沈建國已經呼嚕連天，魏淑芬鼓足了力氣將他搖醒。
他的語氣有些暴躁，“你瘋了啊！大晚上的不睡覺，你搞啥子嘛！明天還要早起做事嘛！你自己不曉得你這病了這麼久用了好多錢，家裏頭少一個人掙工人，我真的是都要累死了！”
魏淑芬心如死灰，終究不可複燃。
沈建國發了一通牢騷，又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魏淑芬起床燒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將頭發梳起來照舊用那塊藍色的白碎花小布包著。
病了這麼久她人更瘦了，這會借著這紅邊印牡丹花圖案的大圓鏡看著，臉色蒼白的嚇人。
魏淑芬輕手輕腳的進了四美她們屋。
這屋裏的是她的四個孩子，個個她都舍不得，可閻王要她三更死，已經留她到五更了。
“媽媽。”沈四美睡覺輕，加上上輩子是盲人的緣故，所以她的聽覺很靈敏。
“誒，媽媽在。”魏淑芬隻以為她做噩夢了，忙附身將她抱住，柔聲的哄著她，“四美不怕哈，媽媽在這裏呢，睡吧睡吧，那都是做夢，媽媽會保護我們四美的。”
沈四美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魏淑芬重新躺回床上，她這眼睛一閉上就再沒睜開了。
沈家的孩子哭成一片，沈建國煩悶又不知所措的坐在門檻上。
“我日她仙人板板哦！她真的是好狠的心！說走就走！把這麼幾個娃娃都丟給我了！”
沈建國的表情很複雜，情緒也很激動。
最後還是沈致富跟著方銀珍幫忙料理了後事。
可按照這裏的規矩，要停靈七天才能入土。
可沈建國家裏哪有錢，所以連喪禮都辦的寒酸。
家裏人沒了，要請親戚請鄰居來吃喪酒。
就這錢還是他開口問沈致富借的。
“這錢你拿去給你大哥，不要他還了，他收了的禮錢也讓他自己留著，屋裏還有四個娃娃要養，他也不容易。”
沈致富沒想到方銀珍會如此大方，畢竟她一向對沈建國有偏見。
“你用這個眼神把我看到做啥子嘛！一碼事歸一碼事，淑芬嫂子是個好人，生前沒享福，現在人沒了還那麼寒酸，我想到起我心子巴巴都在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