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銘進了書房,見孫學正也在此倒沒感覺意外,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孫學正其實是扮演了王知縣幕僚的角色,王知縣的書房雖不至於是天天來,但兩三天一次總是有的,甚或有的時候一天兩三次。
見禮過後範銘在胡凳上坐定後就開始回說這兩天到州衙的經過,說話間他注意到過去一直壓在王知縣額頭眉宇間的焦躁和愁悶已然消失一空,雖然臉上依舊帶著些憔悴之色,但這純乎是累的,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就跟臉上的微笑一樣,爽朗的很!
再說到卜縣丞退隱的流言之時,範銘心中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隱約的將發現叨老二戶籍問題,以及懷疑卜縣丞同他們之間有牽連的事情點了出來,但卻沒有透露一絲洪德善在其中起了作用的關係,之所以這樣說,範銘實是存了私心的。
卜、謝二人一去之後,洪德善隨即水漲船高的成了楚丘縣裏名副其實的二把手,範銘後世裏雖沒在政府部門混過,但他爺爺和老爹卻混過,也看多了一二把手不合的事情,雖說後世跟現在有著一千年的時空距離,但要論官場裏麵的門道兒,涉及到權力之爭時其實也差不了太多。
對於範銘來說,王知縣對他是有知遇之情的,而且他跟著王知縣的這幾個月裏兩人相處的也很是相得;與此同時那洪德善不僅是他那老爹的生死兄弟,這些日子裏實也教會了他許多。從他的角度出發,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就是王知縣在權力上對洪德善有芥蒂,真要出現這樣場麵的話,他範銘可真就成了罪人了。
也正是想將洪德善保下來,他才自作主張的去同卜縣丞和談,若是邁過了一道坎,又來了一個新的麻煩,那就失了他的初衷了,與其等出了事情在慌慌忙忙的彌補,倒不如提前將隱患去除。
“大人,這事其實主要是洪縣尉一手促成的!”範銘打量了下王知縣的臉色,見到他依舊是笑吟吟的,便放開了心中的禁製,“起先還叨老二未服毒之前,洪縣尉便就將這他的來曆明細查得清清楚楚,後來叨老二服毒,洪縣尉又在叢中出力不少,以至於後來……”
說到這裏範銘停了下來,有些事情隻需要點到為止,說得太明白反而效果就不再那麼明顯,王知縣也不是什麼靈思遲緩之人,聯想到這兩天衙門中的動靜,他也能夠猜得出來這其中到底是誰在推波助瀾。
王知縣稍一思量,立即就理清了思緒,說到底,這波瀾過後最大的受益者還是他,逼走卜、謝兩人這楚丘縣的大權就在他的一手掌握之中,還那管他到底是誰起了最大的作用,不由哈哈一笑,“洪縣尉到底是咱楚丘的中流砥柱,等這事一過,若是卜縣丞真的告喪回家,我便同上頭舉薦,讓洪縣尉補了這職缺。”
縣丞之位!範銘眼中一亮,王知縣為一縣主官,若是他能真心舉薦,說不定洪德善還真能夠補得這職缺,洪德善這麼大年紀能夠更進一步也算他對洪德善真心教導的最好回報了。
接著範銘又同王知縣談了一些見沈大人的情形和州府中走流程的事之後,王知縣又同孫學正便詢問一些賞賜事宜以及遺留下來的招撫回回事宜,範銘坐在一邊兒靜聽,及至他們說完,看看外麵時辰不早,他便起身請辭。
事實上一窩蜂的事一解決,回回的招撫也就顯得不再那麼重要,那支回回遷來這方水土多年,早已有了歸於官府管轄之心,上次純粹是洪德善為了引一窩蜂出來而故意攪和的,這次隻要找個懂西域話的人一說便也就成了,當然這話範銘不能直接跟王知縣說,到時候再讓老張去給個提示便也就可以了,想來王知縣本意也就是如此。
從縣衙出來,範銘這才真正的脫下了一身的重負,或許這是他進衙門以來最輕鬆的一刻,雖然這一番的‘交戰’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實際性的好處,但他卻是在洪德善的身上學到了實實在在的經驗,如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經驗。
從看不透事情背後隱藏的東西,到能夠大膽的去跟謝為安和談,從先前的稚嫩到逐漸成熟,這短短的一個月或許是踏上仕途這條路的一個關鍵轉變,也為今後的為人處世打下了一個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