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香雪放下手中正收拾著地碗筷踱步到了窗邊。
推開麵前的半扇窗戶,一陣秋夜寒風吹來的同時,香雪便見著了範銘那披著月色緩步而行的修長背影。
想必他還在搖頭晃腦的吟著那怪腔怪調的曲詞,一隻手也高高揚起,怡然自樂的打著淩亂的拍子。
想到這裏香雪笑的更厲害了,與此同時,她的心裏有一股暖洋洋地感覺升騰起來,雖然這是冬日的寒夜,但她卻沒感覺到半點寒意,似乎那個背影透出的生機與活力能傳染一般。
直到範銘出了內院兒再也看不見後,香雪帶著未盡的笑意往桌子那邊走去,走不幾步,她卻猛然停了步子,低下頭來緩緩的輕撫著肚子,口中喃喃低語道:“觀世音娘娘,若是真給小女婢送來一個兒子,來年小女婢一定年年去給你燒香敬奉,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香雪就這樣定定的站住了,臉上地未盡地歡笑也變成了淺淺的幸福,想著想著,人卻是已經癡了……
當學習已經成為一種樂趣時,時間就總是過地飛快,即便是在最忙的時刻,範銘依舊沒有忘了自己的課業,他不會短視到為了眼前的一點點利益而耽誤更重要的功名身份,那才是他的立足之本。
醜初淩晨一點結束了禮記最後一篇的講解後,範銘方自回去休息。
這天晚上範銘倒是將隋堤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等記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第二天一早,範銘就將王稼軒領到衙門中做了的備案,正式引入了牙人的身份之後,這市易務的事務就正式開始了,首當其中的第一個要案便是商稅改革了。
市易務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多征稅賦,當然,這個多征稅賦不是橫征暴斂,而是屬於開源,多在源頭上下功夫,再加上這市易務還是第一次開張,要做的事情太多,範銘不得不將準備留在衙門中的王稼軒派了出去。
按市易務的規定,“一、詔在京諸行鋪牙人,召充本務行人牙人;二、凡行人令通供己所有,或借他人產業金銀充抵當,五人以上充一保;三、遇有客人物貨出賣不行,願賣入官者,許至務中投賣,勾行人牙人與客平其價;四、據行人所要物數,先支官錢買之;五、行人如願折博官物者,亦聽以抵當物力多少,許令均分賒請,相度立一限或兩限送納價錢,若半年納即出息一分,一年納即出息二分;六、以上並不得抑勒;七、若非行人現要物,而實可以收蓄轉變,亦委官司折博收買,隨時估出賣,不得過取利息;八、其三司諸庫務年計物,若比在外科買省官私煩費,即亦就收買。”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要同商人打交道,但要想商人同官府安心合作又談何容易,一時間範銘不由就下了重手,在同巡檢司衙門通過氣之後,調用了不少衙役同廂軍來強製執行政令,應天府各條商鋪、各商行中頓時雞飛狗跳。
每個人因為所處的地位不同,所看到的東西也不同,衙門和朝中的大佬們看到的是要商稅,不管你什麼手段,能不能推廣成成利才是正事。
然而這推廣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是想這年代交通、通訊宣傳都不是那麼的便利,信息上下不暢通,增加、改變稅賦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動則傷身,這也是為什麼東京汴梁王相公的新法屢挫的原因了。
擺在範銘麵前難題非常多,設立機構體係,製定收購價格體係,製定稅收額度,牙人、行人的管束培訓,等等。
市易務是個新曹司,什麼都是空白,誰都沒有經驗,流程完全沒有,這完全要靠這有數兩三人立起來,馮正言和兩位大人的令吏他指望不上,不給他拉後腿就燒香拜佛了,老許哪兒也不能抱太多希望,一切完全隻能靠他自己一個人。
說實在的,範銘也不想這麼吃力不討好的幹活,但誰讓他這個司職來得那麼‘容易’呢,這衙門裏上上下下百多口人誰不盯著這個位置,偏偏讓他一個毫無半點資曆的毛頭小子給占了,或許是七七八八的事煩得狠了,又興許是敏感過了頭,這些天他看誰眼睛裏都冒光。
一日一日,隔著窗戶老遠的看著對麵的老許在悠閑的飲著茶,翹著腳在優哉遊哉,範銘的眼睛不由的眯了起來,看來是時候要做個小小改變了。
他可不敢同老許一樣,在衙門中混日子,廢老大的勁調到市易務,總也不能辜負兩位大人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