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時候,我決定要寫這本書了。讓我驚喜的是,喬布斯欣然允諾,他不會幹涉這本書的寫作過程,甚至不會提前閱讀它。“這是你的書,”他說,“我不會看的。”但那年秋天的晚些時候,他似乎對於合作有了猶豫,而我不知道的是,他被又一輪癌症並發症侵襲了。他不再回我的電話,我也把這個項目放到了一邊。
之後,很出人意料的,他在2009年末新年前夜的傍晚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在帕洛奧圖的家中,陪伴他的隻有他的妹妹,作家莫娜·辛普森(MonaSimpson)。妻子勞倫和三個孩子去滑雪了,身體狀況讓他未能成行。他追思往事,跟我聊了一個多小時。他先是回憶自己12歲的時候曾經想要做一個頻率計數器,當時他在電話簿上查到了惠普的創始人比爾·休利特(BillHewlett)的號碼,並給他打電話,想要得到一些零部件。喬布斯說,他重新回到蘋果公司的這12年,從創造新產品的角度來說,是他最髙產的一個階段。但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他說,就是像休利特和戴維·帕卡德(DavidPackard)—樣,建立一家充滿了革命性創造力的公司,而且這家公司要比惠普更能經受歲月長河的滌蕩。
“我小的時候,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適合人文學科的人,但我喜歡電子設備,”他說,“然後我看到了我的偶像之一,寶麗來創始人埃德溫·蘭德(EdwinLand)說的一些話,是關於既揎長人文又能駕馭科學的人的重要性的,於是我決定,我要成為這樣的人。”這好像是他在向我暗示這本傳記的主題(這一次,這個主題至少是合理的)。在我寫的富蘭克林以及愛因斯坦的傳記中,最讓我感興趣的話題就是,一個具有強烈個性的人身上集合了人文和科學的天賦後所能產生的那種創造力,我相信這種創造力也是在21世紀建立創新型經濟的關鍵因素。
我問喬布斯為什麼希望我擔任這本傳記的作者。“我覺得你很擅長讓別人開口說話。”他這麼回答。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我必須采訪很多人,這些人要麼被他炒過魷魚,要麼被他傷害過、遺棄過,抑或被他以其他方式激怒過,我以為我跟這些人交談會讓喬布斯不舒服。的確,當我的一些采訪對象的言論傳到喬布斯耳中時,他表現得有些憤怒。但幾個月後,他開始鼓勵人們跟我交流,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敵人和前女友。他也沒有對任何事情作出限製。“我做過很多並不值得自豪的事情,比如23歲時讓我的女友懷了孕,以及我處理此事的方式,”他說,“但我沒有什麼不能對外袒露的。”
我總共與他進行了差不多40次會麵。其中一些是很正式的談話,在他位於帕洛奧圖的住所的客廳裏進行,還有一些是在長途散步或者驅車行進的過程中完成的,或者是通過電話。在我18個月的訪問中,他與我越來越親近,也越來越願意向我吐露心聲,但是有時候我還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種被蘋果的老同事們稱為“現實扭曲力場”(realitydistortionfield)的力量。有時,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的因疏忽引起的記憶錯誤,但有些時候,喬布斯則是在向我也向自己,編織現實在他頭腦中的印象。為了驗證並充實他的故事,我采訪了100多人,包括他的朋友、親戚、對手、敵人以及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