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江左風雲(四)(1 / 3)

鹹安二年春三月,戊年,遣左衛將軍王坦之征大司馬溫入輔,溫複辭。夏,四月,徙海西公於吳縣西柴裏,敕吳國內史刁彝防衛,又遣禦史顧允監察之。

-----------引言摘述

鹹安二年春三月,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武遵,時任中書舍人涉及殷庾案,連坐免職,心中憤然不平,與晉陵內史庾衛勾連,暗自與句容聚兵三千,趁夜潛入建康。尚書陸始等庾氏故吏在城中響應,糾集部曲家奴千餘人,賺開城門,放武庾等人入城。

武遵帥精銳千餘人,夜攻廣莫門。庾衛詐稱奉海西公詔書,由雲龍門突入殿庭,陷取武庫甲仗。數千亂軍分突城中,紛擾諸門,吏士百姓駭愕不知所為。

將軍殷康,尚書郎周少孫聞亂立即彙集部曲家奴,出門勤王平亂,並報中領軍桓秘。桓秘匆匆忙忙領了兩千軍士,與殷、周兩人彙合。三人領軍奮戰,收複雲龍門及武庫,殺散庾衛、陸始亂軍。武遵在廣景門攻打了一夜,始終沒能得手,所以也沒有辦法按照原計劃攻入宮中,挾持晉帝太後。武遵看到殷康、桓秘宿衛軍殺到,立即轉身逃奔城中,攻破了散騎常侍王赳之等數家大臣府邸,掠殺一空。

清晨,桓衝領軍士五千入城勤王平叛,與殷康、桓秘的宿衛軍彙合,終於將各亂軍逐一剿平。武遵、庾衛、陸始和其黨羽數百人死於亂軍之中。

此後整整一個多月,建康震擾,內外戒嚴。

在姑孰的桓溫聽說武、庾之亂,不由大怒。傳令先將武遵、庾衛、陸始誅族,再收三人舊友故吏數百家,盡數誅殺,牽連多達數千人。遷殷康為右衛將軍,周少孫為吳興內史。但是做為建康城“衛戌司令”,中領軍桓秘雖然立有平叛大功,但是疏忽大意,任由亂軍入城,也算是失職。桓溫絲毫沒有給自己這個弟弟一點麵子,直接將其免職,交廷尉處置。

桓秘心裏那個氣憤呀,他年少時便多有才氣,不倫於俗,甚至被時人譽為桓氏五兄弟中最有才華的名士。可惜一直被桓溫抑製不用,後來還是時為會稽王的司馬昱看不過去了,辟為會稽廷掾。後來再熬了十幾年,終於轉遷為輔國將軍、宣城內史。隨著桓溫出任大司馬,執掌江左朝廷政事,手下的人才也不夠用了,所以開始重用起桓秘這個弟弟。再怎麼不對,兩人還是親兄弟不是。

按照桓溫的安排,桓秘就任中領軍,執掌建康城內的宿衛兵力,與城外的桓衝內外呼應,監控朝堂,誰知道出了這麼一單子事情。

桓溫將桓秘一擼到底主要是太氣憤自己這個弟弟了。自己將中領軍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誰知這小子居然讓逆賊潛入城中,舉兵攻打宮門,而且還差點得手。桓溫知道,真要是讓這些逆賊攻破宮門,讓晉帝和太後在兵亂中受到一點點傷害,自己就被天下人活活罵死,並成為千古罪人。自己雖然想留名青史,卻不想這樣留名呀。

桓溫覺得氣憤,桓秘卻覺得自己冤枉。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庾家的勢力當年與琅琊王家不相上下,門生故吏遍布江左,數以千計。這次武遵、庾衛潛入建康城,內奸陸始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這叫我怎麼去防範?我不是在第一時間領軍平叛,要不是我領軍收複了雲龍門,庾衛和武遵東西對攻,說不定就真的把內宮給攻破了,我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吧。再說了,這次兵亂的根源在哪?還不是你構陷殷、庾兩家,激起民憤,哦,我幫你擦了屁股還得替你背黑鍋,有你這麼當大哥的嗎?以前是拚命壓製我,現在壓不住了又故意借題發揮,純粹是嫉妒我的才華。

桓秘在心裏把自己這個兄長恨得是牙根直癢癢,在廷尉那裏天天喊冤,直指大司馬桓溫的不是,把廷尉鬱悶得要死,夾在中間內外不是人。反正你們哥倆是親兄弟,我一個外人摻和什麼,到時你們兩兄弟和好了,不是全落在我的頭上了。所以廷尉幹脆天天過堂,例行審問,審後再往上麵交一份堂供,便什麼也不管了。

而外麵那些與桓秘交好的名士們也借機發揮,大罵桓溫無情無義,寡恩薄情,連兄弟都不放過更何況旁人。最後還是桓秘的老東家-晉帝司馬昱看不過去了,在病中傳下一詔,說桓秘沒有罪,反而還有功。

桓溫見自己的大義滅親不但沒有效果,反而惹得一身騷,於是借著晉帝的詔書下台,遷桓秘為晉陵太守,去京口為侄子桓石虔操辦後勤,遠遠地打發了。

可是晉帝受此驚嚇,身體越發得不堪,眼看著禦醫已經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了,搞得朝中人心惶惶。

夏五月甲寅,覺得自己不行了的晉帝一天一夜連發四道詔書至姑孰,召大司馬桓溫入朝。桓溫猶豫再三便堅辭不歸。

晉帝見桓溫不願奉召歸建康,涕然長歎,召太子及會稽王道子入內,執手囑道:“你二人好自為之。”

至天明,晉帝不見姑孰及長安回信,便召左右內侍作遺詔:“大司馬溫依周公居攝故事。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內侍捧詔剛出宮門便遇上了候在門外的左衛將軍王坦之。王坦之搶過遺詔一看,頓時大急,也顧不上和旁邊的謝安、王彪之等人打招呼,立即衝進宮中,直到晉帝跟前。

看到王坦之衝了進來,晉帝好像早有了準備,揮揮手便示意王坦之不要多禮。

“陛下,此乃亂命,請贖臣不奉詔!”誰知王坦之根本沒有施禮,而是站在那裏揚著手裏的詔書大聲說道,把左右內侍嚇了一跳。

“文度,休得放肆!”緊跟著進來的王彪之看到這一幕,不由出聲嗬斥道,而旁邊的謝安則是走上前去,一把按下幾乎要暴走的王坦之。

王坦之被兩人一喝一按,立即清醒過來了,連忙跪下施禮請罪。

晉帝無力地搖搖頭,示意謝安將王坦之拉起來。

“我不書此詔恐太子、會稽王危亦。”晉帝無可奈何地對身前的這三位重臣說道。

“陛下,不能以一人之安危而不顧祖宗基業呀!”王坦之又急了。

“天下者,有德者居之,愛卿何至於此。”晉帝有氣無力地答道。

王坦之剛剛平靜的心一下子又翻騰,跳起來將手裏詔書一把扯爛,揚著脖子對晉帝大聲道:“天下,宣(司馬懿)、元(司馬睿)之天下,陛下豈能輕許他人。”

晉帝無言以對,隻是默然流淚,太子、會稽王不知所措,簇擁帝前嚎啕大哭。

謝安見此情景,於心不忍,便進言道:“陛下,長安可有回信?”

“正因為長安無回信,所以朕心戚然,恐長安、姑孰勾連。”

謝安心裏也嘀咕了一下,他知道在兩月前晉帝就給長安去了一封信,有托孤之意,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信?按照北府那高效的驛站傳遞速度,一個半月便會有訊息傳來,是路上出了什麼事?還是那位秦國公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