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返城(1 / 3)

在家休息了幾天後我回到了撫遠。頭一次去大城市就把錢丟了,農機站的同事們都很關心,我向他們講述了丟錢的經過以及挨餓的事,他們聽後都是連連感歎,唏噓不已。

李站長說;“大連,那是大城市啊,你以為那是咱們撫遠啊,你把東西放在那裏沒人拿,咳!還是年輕啊,沒經驗,慢慢來,以後就好了。”然後他又安慰我,“丟錢的事啊,也是為了公家,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以後站裏會給你補助一些的,吃一塹長一智,啊!哈哈哈。”

我在站裏呆了幾天,保管員又列出來很多農機配件的清單,李站長催促我抓緊回去,因為馬上就要秋收了,我又帶了一些空白介紹信和一些差旅費便回來了。

我在家的這段時間,我爸的自行車基本就被我霸占了,沒辦法啊,農機公司離市裏很遠,如果遇上個陰雨天就更無法行走了。我爸每天隻好步行上下班,盡管有些不悅,可是又不能說不讓我騎,誰讓我是他兒子呢。

一天我在中山路杏林河的橋上,遇見了漢文,他戴著一副墨鏡,穿著一件紅色的圓領 T 恤,臉和胳膊曬得黢黑,身後跟著五六個農村模樣的人。

我急忙從自行車上下來說;“漢文!我正要找你呐。”

漢文看見是我也急忙過來和我握手,驚訝地問;“你啥時回來的?”

我說;“我現在在曙光公社農機站,我正要找你想弄些農機配件呢。”

“是嗎,咱倆正好對口啊,隻要是我能辦到的沒問題。”

我把自行車的支架放下,遞過去一根煙說;“東方紅 75 的噴油嘴,現在很緊缺,你能幫我弄些嗎?”

漢文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抽了一口煙說;“現在啊就是這個噴油嘴緊缺,全縣都在向我要,前幾天我剛剛往縣裏發回去一批。”他回頭看了那幫人一眼說,“這樣吧,哪天你去一旅社找我,咱倆再研究。”

“那好吧,哪天我去找你。”說完我就走了。

九月初的一天,我去港務局往曙光農機站又發運了一批配件,辦完手續後我順便來到了沿江公園,裏麵仍然是人群熙攘,唱歌跳舞。江邊停著很多船隻,我沿著人行道慢慢地向大塔的方向走著,忽然江麵上的一艘船上傳來一陣大聲地嗬斥聲;“哎!不許抽煙,快把煙扔掉!”

我循聲望去,離岸邊五六十米遠的江麵上,順著水流停著一艘很大的拖船,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漢身穿一件圓領長袖的海軍衫,袖子擼到胳膊肘處,頭發蓬鬆,滿臉絡腮胡子,真是一個地道的水手。

他站在船舷的邊上,雙手從水中往上捋著一條繩子。他邊捋著繩子邊向另一艘在他身邊慢慢駛過的船上的人喊著;“不許抽煙,你沒看見我身後那個大油罐嗎?裏麵裝的全是汽油,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是一艘離岸的機動船,船上有一個人歪戴著帽子,嬉皮笑臉地看著穿海軍衫的大漢,趕緊把煙頭扔進了江水中。

那位海軍衫大漢瞪著眼睛看著那個抽煙的人,雙手仍在捋著繩子,雙臂像棒槌一樣粗壯,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我忽然認出來這位大漢就是李學亮,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麼會在這裏,急忙高喊;“大哥!——大哥!——”

李學亮抬起頭向岸上看望,他也認出來我,向我招手喊道;“等一會兒!”

我看見他向船的另一頭走去,然後又走回來向我喊道;“等一下,去接你!”

我看見一個人從那艘拖船的船幫處下到江麵上的一艘小船上,一位年齡與我相仿的知青,劃著小船過來把我接到了大船上。

這是一艘拖船,船上有一個銀灰色又粗又長的大油罐,李學亮將我帶到他們的船艙。船艙深陷在甲板的下麵。裏麵有兩張床,中間有一張方形的桌子,艙蓋也是方形的,剛好能站立起一個人的高度,兩側各有一個通風窗,艙內的光線有些黑暗。

李學亮首先說;“不能抽煙啊,這船上裝的是汽油。”

我興奮地問李學亮:“大哥,你什麼時候又到船上來啦?”

李學亮說;“一年多了。”他看我拎著個皮包又說,“你回來幹啥?”

我說;“我調到曙光農機站去了,在家采購農機配件,”然後我環顧著船艙說,“在船上多好啊,清閑自在。”

李學亮笑著說;“我在磚瓦連誰也管不了我,成天喝酒,團長怕我惹事就把我調到這來了。團長對我夠意思,我也得對得起團長啊,所以在這艘船上誰也不能抽煙,就是旁邊船上的人也不能抽煙,油罐周圍五十米之內不許有煙火。團長信任我,把我安排在這裏,我就要為團長負責任,”他看著我,“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我連連點頭,然後我又笑著說,“大哥,你好像又胖了,一年胖一圈啊,嗬嗬嗬。”

李學亮拍拍肚子笑著說;“在船上沒什麼事,除了吃就是睡呀,嘿嘿嘿。”

聊了一會,天色漸晚,李學亮說;“走!咱們吃飯去。”

我們三個乘坐著那艘小船來到了岸邊,他倆把船槳拔下來用鐵鏈捆好,又用一把大鎖鎖在船幫上。

在東北電影院附近找到一家小飯店,李學亮點了四個菜,席間,李學亮說他有一個朋友委托他往天津發運一台縫紉機,他們這艘船明天早上回撫遠,所以就請我幫忙把這台縫紉機發走並交給我六元錢。

這當然是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我滿口應承下來。飯後我們一起回到江邊,他倆坐著小船回到拖船上,將縫紉機運了過來抬到岸上。

這是一台縫紉機頭,用木箱包裝外麵捆著鐵絲,很結實也很重。我沒敢騎車,一隻手扶著木箱一隻手把著車把,一路推著自行車走回家。

第二天我雇了一輛三輪車拉到鐵路貨物處,按照李學亮給我的地址,發運到了天津,總共花了三塊六角錢。

可是從這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李學亮,剩下的兩塊多錢也一直在我兜裏揣著,沒法還給他,為此,我心裏一直感到過意不去,很是愧疚。

九月中旬的時候,返城的消息天天傳來,不絕於耳。我爸下班回來說;“段裏已經派人去撫遠接知青返城了。”

我媽問我:“你還不趕緊回去辦手續?”

因為我手頭還有些業務需要處理,暫時還回不去,依蘭農機公司答應給我四十個噴油嘴,所以我還要去一趟依蘭。

有一天我路過費忠萍家,她家是房頭挨著路邊,費忠萍站在門口吃著黃瓜,看見我就喊;“魏旭東,你回沒回去辦手續啊?”

我說;“我過幾天回去,”然後又問,“你們都辦完了嗎?”

費忠萍說;“我們全都辦完了,段裏知青辦李主任帶著大汽車去的,把我們的行李和箱子全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