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業第一個騎馬趕到,緊接著就是宋封禹同江景。
宋寧妤看著姍姍來遲的哥哥將剛憋進去的眼淚又噴湧出來。她才十四歲,就接二連三的被人追殺。但她到底也不隻是哭自己境遇。作為宋家的長女,皇帝的親侄女,她本就該承受些風險,隻是想到自己尚且如此,父兄他們所麵臨的又該是怎樣的明槍暗箭,單是這點便讓她很難過。
景成業一路疾馳,生怕她出了什麼事,看見她現下哭的有勁,稍稍放心,卻不知該以何種身份撫慰她。
宋封禹攏住了妹妹的肩頭,輕輕的拍著安慰她。這一幕落在景成業眼裏是不可求的親密,但江景看著卻露出了戲謔的笑,他隻當宋封禹被宋林練成了把冷漠的殺人兵器,沒想到他對自己妹子竟是這般鐵漢柔情,要不是見過他殺人模樣,他都要感動了。
宋封禹讓手下安頓好妹妹一行人,三個男子便走入了剛剛那片深林。
景成業扯下麵上巾帕,毒瘴早就散去,林子裏空蕩蕩的,除了山坡隆起處的草蕩裏發現了一行人待過的腳印子,便再無其他。
死在林裏的那個侍衛已派人收斂走了,除了地上的一攤血能證明這裏發生動亂,其餘蹤跡便再也查不出了。
景成業開口道:“阿妤說他們似乎並不想殺她…”
“不是不殺,是找錯了人。”宋封禹輕撚了一下樹葉,沒有露水。想必那夥人在此地潛伏很久,久到枝葉上的霧水都被他們的衣服擦幹了。
景成業陰晦得瞥了一眼江景,江景假裝沒看見他陰沉的目光,故作懊悔:“來此前,同表哥派了家裏的侍衛把山尋了一遍,並無他人呐。”
景成業不語,沉默得看著他。
宋封禹安慰道:“人在暗處,偷潛進來的,不怪你。”
宋封禹騎上馬:“我們來之前有藥農救了阿妤他們。反正知道是西狄的毒就夠了。回去吧。”
景成業若有所思的看著冷靜的宋封禹——他越發的像宋林了。父親想把長蘅放在這樣一個人身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高看了長蘅。
三人騎馬回到帳邊,江家隨行的醫師正看著一壺小吊,裏麵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煮的是祛寒的湯藥。
看見江景,老漢連忙起身:“表少爺,兩位公子,三小姐剛剛發了寒症,眼下正在帳裏休息。”
宋封禹點頭:“麻煩您了。”
老者道:“不敢當。”
宋封禹走至帳外:“阿妤,我進來了。”
采萍幫宋寧妤捱好被角,站起身將宋封禹迎進帳中。帳外江景同景成業兩個外男,相睨一眼,齊齊轉身離開。
宋封禹摸了摸妹妹汗津津的額頭,在他印象裏,妹妹常常生病,那時候,病的模糊了,會對著他喊“宋真姚”。他也因為這樣,總逃避著,不肯回家。
宋寧妤感覺到有雙溫暖的大手,微微睜開眼睛:“大哥哥……”
宋封禹心下一緊,不自覺得屏住了呼吸,又長長得呼出來:“嗯。”
宋寧妤看著尖尖的帳篷頂:“我已經,好久沒夢見真姚哥哥了……”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不懂她的意思,覺得或許她還在怪他那年春狩他因公務遲遲不回,直到真姚下葬的前一天他才回到家裏。
他隻能回給她沉默。
采萍看著床前雄壯卻又寂寥的背影,心生不忍。
宋封禹走出帳中時,她輕輕得跟上,喊住了他:“小將軍,請留步。”
“小姐先前病的厲害時,就連夫人都會認成二公子……”
宋封禹不知道采萍是什麼意思,但他是曉得的,阿妤本該幸福成長的歲月,都是同臆想出的真姚度過的。
“可是小姐縱使沉溺在二公子的幻象裏,卻也時常提到小將軍您……”
“小姐那時也常說‘大哥哥馬上就要回家了,他走前說了會給我帶飴糖’‘最喜歡的就是兩個哥哥’這類的話,可能…二少爺又欺負她了,她也會說‘等大哥哥回來了打爛你的屁股’這樣的話……”
采萍想起往事,不自覺得盈滿淚花,她看著宋封禹道:“小將軍隻當小姐對您芥蒂所以也不願回家,可其實小姐比任何人都期盼您回來。”
宋封禹不知道這些事情,他背過身去,望著連綿的山脈,不知該怎麼平複自己的心情,他說道:“我明白了,你去吧。”
采萍微微施禮 ,轉身離開,她照顧小姐數載,她同采橘在暗衛試煉中搏了命才被選上成為貼身侍女,沒有人比她和采橘更懂小姐的口是心非,也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小姐盡力表現的堅強下又有怎樣一顆柔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