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蕭瑟,多寂寥。
高高的院牆裏,沒有笙歌 沒有往日設色豔麗的絹布,連下人都三三兩兩。
今日是宋真姚的祭日。
這是宋寧妤病後,第一次來見宋真姚。
宋林同夫人站在祠堂外,擔憂得看著和宋封禹一同進祠堂的女兒。他們生怕女兒精神不支,又傷心得昏過去。
宋寧妤請求父母親讓她同哥哥講會兒話。
宋封禹站在妹妹身側,看護著她。
宋寧妤莞爾一笑:“我沒事。”
新帝春狩,真姚身死。誰都沒料想過這樣的結果。
十幾年渾渾噩噩,生死夢中,如今一朝清醒,她不得不接受現實。
宋寧妤摸了摸二哥哥冰冷的牌位,囁嚅道:“哥哥,我長大了,你卻看不到了,都怪我。”
輕輕的一句如有萬鈞之力砸在宋封禹心上,他明了真姚之死必有蹊蹺,可父親遲遲不告明真相。隻有阿妤一人,一直困在愧疚裏。
“不是的,怎麼會怪你,若當年我在,我也一定會保護你們。”
宋封禹輕輕環住弱小的妹妹,低聲安慰她:“阿妤,不要自責,不是你錯。”
宋寧妤微微捏緊哥哥的衣衫,微不可聞得“嗯”了一聲。
正在宋寧妤同宋封禹一起擦拭靈台時,屋外傳來急促淩亂的腳步聲。
來人滿身血汙,噗通一下跪在宋林麵前。宋封禹眯起眼睛辨認,是舅舅身邊的小太監。
“宋大人,太子謀反,五皇子捉了一個刺客,陛下…陛下…”
宋林猛得捉住小太監的領子:“陛下怎麼了?”
小太監頭重重得磕在地上:“陛下吃了太子獻上來的食盒,吐血昏迷了。”
宋夫人向後踉蹌了一下,宋林扶住了夫人,他隻覺得眼前有一片黑壓壓的雲壓了下來。
太子怎會謀反,他是最寬厚仁孝的孩子了。
宋封禹快步從祠堂走出:“父親,景桓不可能謀反,定是有賊人暗中作梗,我帶兵先去護駕。”
“沒有兵符,你敢擅動!”宋林喝止住兒子,未持符就帶兵進入皇城,謀反的就是太子和宋家。
宋封禹年輕氣盛,剛剛繼任將軍一職,皇帝本意想先鍛煉一下這個外甥,卻被人鑽了空子。
他們是料到了皇帝多疑,在沒徹底拿捏住自己這個外甥之前,皇帝定不會先交出兵符。
小太監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大人,陛下最信任的就是您了,求您快去救陛下,奴才方才來的路上遇到兩波追兵,隻怕晚了,陛下就不成了。”
“禁軍在何處?”
“統領大人昨晚死在了營中,副統領大人不知去向,禁軍分成兩派打成一團。奴才這才能快馬逃出來。”
一團亂。
宋林知道,這是有人逼著他出麵。
“封禹,你去街上找一個人。”
宋封禹疑惑,父親這個節骨眼要他去街上能找什麼人?
“去吧,我的副將會和你一起去,找到那個人以後,你照他說的做。”
宋林轉身讓隨從去取他的甲胄。
宋封禹領命,喊了幾個部下,輕裝出去。
宋寧妤睜著大大的眼睛,心頭砰砰的跳,她站在台階上,看得清楚,母親緊緊握住父親的手,骨節慘白。
宋林默默拉開夫人的手:“沒事的。”
他回頭看見階上的女兒,輕聲招呼女兒過來。
“阿妤,阿爹要去宮裏救駕,你要照顧好母親,也要照顧好自己。”
“阿爹……”
她囁嚅著,看著父親的披風從指尖裏抽走。
兵將在外,勝敗如常,身死魂消,亦如常。
可他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們冒險。
宋林領頭,命手下兵分二路——他先去宮中保護皇帝,另一隊人,去郊外營中調兵。
沒有兵符,他能依憑的,隻有柱國將軍昔日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