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沁府,氣氛異常低沉。
沁嗣衍自第六層玉清墟歸來,入目便是一派枯敗之象。
將到主院,尚未進門,便聽見裏麵傳來長嫂魏氏的哭號:“殺千刀的任芳華,她憑什麼,憑什麼能害我的茗兒往那苦寒之地啊——”
長兄沁嗣升作勢扶她幾遭,口中還在嗔怪:“好了好了,這是聖主親下的決斷,我們違逆不得。隻是半年而已,權當她出門曆練去了,屆時她回來,你抱著她哭個三天三夜我都不管。”
“你說的好聽!”魏氏仍是嚎啕不止,“茗兒從小到大沒吃過苦受過罪,隨父親出去一趟,便直接被發往無焱州,甚至來不及和我們道個別!”
聽著這吵吵鬧鬧,裏頭的沁詔坐在竹簾後,實在忍無可忍,劈手將茶盞摔碎。
“夠了!”
暴喝之聲傳至堂外,沁詔氣得一下下拍著扶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不如早些備齊棉衣暖器,差人送到寒照寺去!”
他又想到什麼,接著吩咐:“還有韶煙錦。我們沁家,不蹚這趟渾水了。”
“這……”沁嗣升卻是慌亂,急要衝進堂中。
“父親,你要同任芳華低頭?”
“大哥。”沁嗣衍歎息著步入院內,抬臂拍了拍沁嗣升的肩膀,勸道:
“韶煙錦的銷路本就與我沁家無關。你們一定要借此,打壓任芳華,好立威風。結果呢?”
沁嗣升默然,別過頭去一下下喘著粗氣。
“我們不但沒成功,還引得渾祖,乃至於聖主為其撐腰。見微知著,一葉知秋,你還不明白嗎?任家兄妹再也不會任人拿捏了。”
他錦氅翩然,仙風道骨,朝內堂拱手一拜:“父親是英明決策,避其鋒芒,保全家族。韶煙錦之事,就此作罷。”
沁嗣衍這般好說歹說,終於把大房夫妻打發,這才進入內堂。
隔著竹簾也能感覺到上首有如實質的審視目光,他神情自若,向父親見禮:
“孩兒,參見父親。”
沁詔的傷用過靈藥,看起來已無痕跡,隻是氣勢已不複當年,眉宇間多了幾分頹唐敗喪。
“我可不英明。”他開口,語氣中盡是自責與自嘲。
沁嗣不答話,隻任他繼續說:
“方映山找來,說茗兒雇傭刺客,暗殺任芳華時,我的想法,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大事化小,好向世人展示,我沁家的權勢地位。”
沁詔低頭啜一口清茶,“歌遠當時勸我,說這件事既然鬧到了明麵上,便該依律處置。我卻一意孤行,欲以家族之力壓人,終招聖怒。”
“你說,為父,是不是老了?”
沁嗣衍卻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自三萬年前,邙窟試練以來,我沁家家勢傾頹,外憂內患,家主之位更迭頻頻,尾大不掉。待您登及家主才有穩定之勢。隻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萬年積弊,又怎是您一己之力可以掃盡。”
他大搖大擺坐在側位,不疾不徐,“您接任以來,夙興夜寐,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家族興盛。今日不過一朝行差踏錯,您亦能及時止損,何必鑽牛角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