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龐樂頓時像被雷霆擊中一般,愣在當場,一動不動,忘了說話忘了表情,臉上一片愕然。
祝龜見此,卻是明白了。按原先的約定,如無突發情況,龐樂每隔三日便要與劉瑁接頭一次,彙報前方風土人情與異常發現。現在距離出發之時起,已經過去了二十餘日,龐樂一直了無音訊,劉瑁、祝龜每日都找一些偏僻的地方探訪,也是等不來他。孟津一戰吃了大虧,龐樂責無旁貸,卻遲遲未與他們聯係,給出一個解釋。
龐樂是劉焉親自挑選出來的部曲,劉瑁從未懷疑過其忠誠,祝龜卻不然。作為此行中舉足輕重的一員,長時間的消失隻能說明兩種情況,要麼遇到了大麻煩,一時半會脫不開身;要麼就是為對方所脅迫,已是裏通外敵了。而之前,祝龜傾向於後者。是故在劉瑁與龐樂交談之時,祝龜久未開口,一麵緊盯著龐樂的眼神表情,不錯過其閃過一絲異色;一麵卻手按佩劍,耳聽八方,時刻準備出手製敵。
直到龐樂開口效忠劉瑁,又是被自己一言驚得呆若木雞,表情至始至終沒有異樣,祝龜才確信龐樂是真的惹上大麻煩了。臨行前,劉焉特地將龐樂的基本情況告訴了祝龜,劉焉口中實誠可信之人在二十幾日內,就變得如此老於世故,喜怒不形於色,也太可怕了些。
看著劉瑁也是一頭霧水,腦筋裏像打了個結似的,忘了動作。祝龜忙輕聲一笑,將劉瑁推著上前一步。劉瑁這才醒轉過來,不悅道:“龐兄弟此番無疑是遭了大禍,能夠回來已是大幸,吾又怎麼忍心責怪。”說罷,又上前去攙扶龐樂。
祝龜先前怕龐樂有詐,是以與劉瑁同進退,好有個照應。如今確認龐樂絕無異心,遂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看這出主從和睦的好戲。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祝龜已明顯感覺到,如今的劉瑁已遠非三年前可比了,他有了一副可成就一番大事的胸懷,缺的隻是機遇和人才,而龐樂,正好可以算作是一名人才。
見龐樂仍拱著手,低頭不應,劉瑁又說道:“龐兄弟這是何苦,這條命能在賊人手中活下來,已是不易。難道要逼我做那不仁不義之人麼?”
“這……”龐樂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劉瑁,似乎有了一絲鬆動。劉瑁趕忙道:“龐兄弟此次前來,必有要事相告,莫非要這麼跪著說?”
龐樂已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心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久跪終究不妥,也不扭捏,雙手撐在地上,又是“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才在劉瑁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抱拳低聲道:“三公子不計前嫌,喚屬下一聲兄弟,那麼屬下便是肝腦塗地也使得。三公子所言極是,龐某帶罪之身,本來已無臉麵再來相見。此次前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告,據屬下最近十日的觀察,三公子身旁必有上等刺客跟蹤窺探。”
“這……最近十日?”劉瑁神色突變,不知怎麼龐樂所言。
“回稟三公子,屬下自傷愈之後,按原定路線緊追不舍,已於十日之前趕到汲縣,正好碰上三公子一行。從那之後屬下無時無刻都能感到有一陣強大的氣息縈繞三公子一行的周遭,屬下生怕打草驚蛇,故而這十日來,一直暗中觀察,未曾露麵。”
龐樂這番話說完,不止劉瑁,便是自詡行走江湖多年的祝龜也是心緒不寧。這一路上都有賊人尾隨,他們二人都全不知情,若那賊人動了殺心還了得?
劉瑁的眉頭越皺越緊,勉強按下心中的疑慮,對龐樂道:“汝且將吾等出發當日起的來龍去脈全說出來,莫有絲毫遺漏。”
“諾!”龐樂抱拳答應,遂將他這二十餘日的經曆事無巨細都交代了一番。
當日龐樂午時之前便出了雒陽,一路拍馬疾馳,於劉瑁之前一個時辰便到了孟津驛舍。可不巧的是,那天的最後一趟渡船因為船身破損需要維修,便停運了。無奈之下,龐樂隻得扮作旅人要了些吃食,草草用過之後便訂了一間不起眼的丁字房住了下來,想著明早趕在第一趟渡船過河,再向前去探查。
當晚劉瑁等人的行蹤龐樂是了如指掌,隻是自己身在暗處,不便相見,就打定主意在房中休息一夜,天明再說。睡到半夜,聽得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到耳畔,龐樂連忙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悄無聲息的挪到門邊側耳傾聽。卻聽見那些人在計劃著什麼,聲音太小聽不清楚,隻知道他們口中不停出現“三個人”這句話,龐樂一聽嚇得不輕,當即想到此事恐怕是對劉瑁三人不利,忙提了手弩和環首刀從房間側邊的窗戶翻了出去,遁入了一旁的樹林中,選好位置,以待時機策應劉瑁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