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普慶大茶樓。

店小二搭著條汗巾,小跑到晏修身旁,消瘦的黑臉堆滿了笑。見酒杯落空,他連忙彎腰斟滿酒,殷勤地遞到晏修手邊。

“晏三公子,要點什麼菜? 近些月增了些新菜式,您大人諸事繁忙許久未曾光顧,要不嚐嚐鮮?”

晏修點點頭,又拿出一錠銀子,隨即又抽出些碎銀,統統拋到桌上。

店小二笑嗬嗬地將碎銀收了起來,他已經收了不少這樣的外快。

雖說酒保身份低微,常常被別人嬉笑或者看不起,但有時也能接待些大人物,被賞賜些料想不到的銀錢。

“打聽到消息了嗎?”

店小二湊到晏修耳側,神秘兮兮道:“他現在擱太液池,人有些不正常……”

晏修拿起桌上的兩個幹饃,囫圇囤了下去,將壺中剩下的甜酒一飲而盡,也不管沒上的菜,提劍踱步走出了酒樓。

穿過熙攘街道,他在太液池前一處拐角蹲了下來。

這拐角堆滿了舊木材和雜草,又恰巧通四方,腦瓜子聰明的一定走這道兒。

約過了一刻鍾,鹹陽城外黑雲壓城,滾滾殷雷照亮了西南的天空。他壓低帽沿,背靠在牆邊兒。

夜色如漆,狂風怒卷屋上三重茅。

瓢潑大雨向鹹陽城席卷而來,寒風卷起的雨幕拍打在屋簷的鈴上,在寂靜的夜裏異常突兀。

高個身影撐著把油紙傘,從晏修身側經過。此人的頭擦過兩米高的屋簷,深紅披風遮住臉麵和軀幹四肢,寬大衣襟中似乎有什麼在湧動,致使身形扭曲歪斜。

一道驚雷劃破暝空,水窪中央空蕩——這個人沒有影子。

極短的幾秒,紅袍人如鬼魅般消失,晏修握緊長鴻劍,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小巷越發狹窄,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門戶的房簷下掛著大小紅燈籠,燈籠上描畫彌勒佛象和保平安用的梵文,密密麻麻連成一線。

一周前,鹹陽城數十名孩童莫名在子夜消失。

這些孩子之間沒有任何關聯,卻紛紛顯現一些奇怪的特征:男孩,年齡五到十歲,劍塚出現帶著眼睛的羽毛。

三日後,西市水溝中發現部分孩子的屍體,手腳腕被劃破,仵作診斷失血死亡。

自此之後,家家戶戶掛起國師寫下的梵文,以保平安。

察覺到陌生人的氣息,紅衣人身形一頓,肥大的紅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你是誰……”響起的聲音嘲哳沉悶,像年久失修的破管弦。

“姑獲鳥,孩子被你藏在哪了?”晏修劍鋒指向紅袍人,語氣冷冽。

兩日前鹹陽城處理奇聞怪事的風雨樓立馬接手斷案,樓主遣人追蹤調查,確認凶手為一隻姑獲鳥。

晏修是追蹤者中的一位,追尋足跡連走數百裏,發現了這隻披著紅袍子的姑獲鳥的蹤跡。

“瞧瞧你在說什麼?”姑獲鳥揭開帽子,露出美豔的麵龐。柔順如海藻般的長發聽話地鋪散在潔白羽毛上。

羽毛上布滿詭異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晏修的腦袋。

“你覺得我會留他們性命嗎?孩童的鮮血多麼有價值,快看我的身上,一件抵擋天雷的血袍,我就快成仙了!”姑獲鳥的臉洋溢著扭曲的笑,神情癲狂。

“神佛需要祭品,我先先送上你的頭,再找其他人的頭.....”

“妖成仙......簡直癡心妄想。”晏修提劍衝向它,劍鋒劃過姑獲鳥尾翼,一兩個眼球從上頭掉下來。

姑獲鳥扇動巨大翅膀,光潔的羽毛從肩頭簌簌落下,懸在半空,像一支支羽箭。

晏修劃破手掌,血從劍流到劍尾,隻見劍身透出黑紅交織的梵文,密密麻麻詭異非常。

此際他雙手抬起頭頂,猛地將劍插進地麵,隻見身下四周燃起藍色幽焰,從腳底的水窪飛也似地爬上姑獲鳥的羽毛,將其燒個幹淨。

劍柄處的梵文纏上晏修手臂,他拔劍跑起來,腳步詭譎變幻,躲掉衝過來的尖利羽箭,一瞬間甩出數刀,砍掉姑獲鳥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