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像靜心真曲,真能把人聽得心如死灰。
沈雲閑躺在那裏默默流淚,不敢出聲驚擾。
“想哭就不要忍。”
玄離一聲令下,沈雲閑哇就大哭起來,恨不得馬上隨小雲去了。
“別哭得那麼慘,我放他走了。”
沈雲閑住了聲。
“不要去找,對你對他都好。”玄離說著話,指下琴音依舊沉穩,無心無意。
這次沈雲閑哭不出聲了,他分明被拋棄了,但反而哭不出聲了。
“你為什麼那麼愛哭?”
玄離隨口一說,看起來也不指望得到答案。
“難過了還不哭不鬧的,多嚇人啊。”
琴音停了。
玄離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人難過了,都會哭嗎?”
沒有得到回答,他也沒有再問,隻是琴音幽幽如月色冷。
聽得沈雲閑莫名心塞。
“師尊,不要再彈了,聽得我心裏冰涼。”
玄離不為所動:“心靜了,就回去。”
“是。”
月華疏灑,琴聲冥冥,一切如夢似幻。但沈雲閑被迫聽了一晚上的靜心真曲,連夢裏都是三清論道聲。
這段年少輕狂的荒唐事,唯一收獲就是瓊華派江淵獄的構造。
按段琦所說,二人隻是鬧事,殷天闊又是受掌門邀請的“客人”,應該不會被押入最深處的死牢,頂多被看管在江上的駝島。
江淵表麵上浩瀚而平靜,中間有一浮島,島上僅作懲戒禁閉,島下的深水巨淵才是真正的牢獄。由於法陣的約束,整片水域禁止任何術法,僅以棧橋相連。
沈雲閑當年闖江淵的時候,其實沒怎麼動手,大家彼此之間都是師兄弟,做做戲而已,閉隻眼就過去了,還沒有玄離來“鎮壓”時造成的破壞大。
但段琦心懷有恨,下手一點也不留情,幾息之間就砍傷了十幾人,引得駝島眾守衛追殺。
好在他尚且青澀,不敢殺人。
趁此機會,沈雲閑喬裝一番,放肆地從棧橋上走過。
留守的幾個守備弟子立刻嗬斥住了他:“來者何人?!站住!”
沈雲閑見狀不緊不慌,反作佯怒:“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偷懶?!那賊人都快逼上問劍峰了,還不去追!”
守備弟子麵麵相覷,不知他的來曆。
反手凝化一副玉腰牌,沈雲閑不耐煩地亮出它來:“天陽府。那個劍門的殷天闊,現在何處?”
天陽府乃瓊華掌門禦下,自是無人敢攔,畢竟誰也想不到會有一個熟知瓊華製法之人,能膽大包天到冒充掌門親傳弟子。
“冒犯師兄了,但殷天闊已經被李長老壓入淵下,我等無權幹涉。”守備弟子有些為難地說。
“此事你不必過問,我親自下去。”
沈雲閑人五人六地說完,袖手站等在傳送直梯旁。
守備弟子連忙跑上前去操作傳送直梯,還沒等他說話,沈雲閑又皺起眉頭:“還愣著幹什麼,坐看劍門來我瓊華掀屋破瓦嗎!”
有夠討厭的。
是天陽府的作風。
所以守備弟子目中隱隱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懷疑沈雲閑的身份,不情不願地追殺段琦去了。
直梯一直往下降到了最深處。
巨量的江淵水完全壓在頭頂,讓沈雲閑頓時氣血上湧,連忙運行靈氣穩住。
怎麼回事?
殷天闊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居然要被壓入淵底?
沈雲閑走出來,冥水晶磚砌就的甬道裏空無一人,巨大的晶磚形成了一個個空腔,裏麵或站或臥,都蜷縮著人影。
他們是瓊華曆代死囚,殺孽淫罪,反倫背理,係數關押於此!
其中一個尤其特殊,沈雲閑親眼目睹了他被關押的全過程。
他就是林氏滅門慘案的罪魁禍首,覃晦!
此人潛入瓊華,試圖謀殺林氏的兩個孤兒,事敗後仍不思悔改,甚至大肆叫囂著要徹底滅亡誅邪四家!
隨後他便被玄都劍貫穿,死死釘在了山前道場上,沈雲閑還記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種混合著恐懼與恨意的情感,瘋子總是讓人無法理解。
突然“叩叩”兩聲,有人在敲晶格!
“小子,玄離死了沒?”
竟然是覃晦,他正趴在靈格上,一張臉被貼擠得扁平,直衝沈雲閑。
“你是誰?”自恃蟬衣在身,沈雲閑裝作不識,反問他,“打聽劍尊做什麼?”
“他要是死了,我就出去殺了林氏的兩個餘孽。”
沈雲閑怪道:“江淵豈是任你來去之地?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現在就出去?”
“我打不過玄離。”
覃晦很實在,他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沈雲閑的表情,最後失望地歎氣:“他竟然還沒有死,那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