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安直起腰身,指尖掐著她尖尖的下巴對上她執拗含著淚水的杏眼,低聲無奈道,“蘇蘇,不要置氣。”
“沒有置氣,我騙你的,我才不是什麼謝蘇蘇,我是白囡。”蠻族唯一的白囡,阿父的掌心寵,蠻族眾人不可直呼名諱的存在。
謝蘇蘇自認說得夠清楚,她同和雅樣貌都隨了母親,但比之和雅她更似那蠻族人,再加上這一身受不得丁點苦的皮肉明眼人一瞧便知誰才是公主。
季予安為何不曾起疑,謝蘇蘇眼睫微顫。是啊,以季予安為人如何不會起疑?可偏生謝蘇蘇看的分明季予安是當真以為和雅才是真的公主。
“和雅呢?我要見和雅。”謝蘇蘇反手攥上季予安的小臂,因過於用力指尖泛著白,那染著淡色的指甲恍若下一刻要斷裂開來。
季予安抿緊了唇,對於謝蘇蘇口中陌生的和雅二字他心裏有了猜測,想來是那被他軟禁了的人,也就是懷裏人聲聲念叨著的公主。
他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修長的指落在謝蘇蘇細瘦的腕間,而後將其牢牢窩在掌心,隨即指尖將她蒼白麵容上散亂的墨發撥至耳後。
季予安不斷安撫著她,待懷裏顫栗著的身軀逐漸趨於平靜季予安耳尖微動,貼著謝蘇蘇耳側輕聲道,“你聽,她這不是來了。”
與和雅一同前來的還有端著湯藥的青衣,季予安伸手拿過青衣手中木托上的藥碗,拿起湯勺試了試溫度這才放至謝蘇蘇唇邊。
謝蘇蘇抿著唇肉,一雙哪怕因麵色蒼白也依舊昳麗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和雅,見她除卻麵色疲倦身形消瘦了些許外並無其它這才鬆了口氣。
謝蘇蘇扭頭沉默的看著季予安,良久她往後仰了仰,“我有話同和雅聊。”言外之意便是想讓季予安同青衣先行出去。
季予安聞言麵色不變眸底卻是有片刻扭曲,他唇角勾著分毫不差的弧度,柔聲哄道,“蘇蘇乖,先喝藥。”
對上季予安俊美的麵容眸光微閃,半垂的眼皮遮掩了眸底的糾結與掙紮,輕咬唇肉謝蘇蘇微微搖頭,“和雅來就好...不勞煩將軍。”
“蘇蘇非要如此?”季予安眸色深深,話說出口他便察覺不妥,有些許淩厲的眉眼放柔,低喃道,“蘇蘇...”
幾日不曾見到謝蘇蘇心急如焚的和雅上前兩步,“季將軍我來便是。”言罷她頂著季予安冷壓奪走了湯藥。
季予安雙眸微眯,細碎發下的額角青筋輕跳,他有心想說些什麼卻是被一旁施施然站在幾步開外的青衣打斷,“少將軍。”
青衣算得上是蕭宣沉的心腹,如非必要絕不開口。季予安撚了撚尚帶著餘溫的指腹,深深看了一眼情意非同的主仆,留下一句‘稍後再來’便大步離開。
“公主。”和雅坐至榻邊,她看著麵色蒼白身形消瘦的謝蘇蘇眼眶微熱,她閉了閉眸拿起手中的湯勺,“公主。”
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可嗅著那聞著便覺苦的味道謝蘇蘇眉頭微蹙,許是這幾日昏迷時喝得多了眼下她聞著便不舒服。
謝蘇蘇搖搖頭抵著和雅穩穩窩著湯勺的手,“我不想喝。”
不喝哪裏行,季予安雖哪日放棄了公主可和雅瞧得出他心裏還是有公主的,倒也不至於在這湯藥上動手腳,而那青衣又是有真本事的,如何能不喝。
“和雅你告訴我,你可是同阿父有什麼事瞞著我?”
謝蘇蘇改推為握,細白的手指攥上和雅手腕,一雙杏眼死死和雅。在謝蘇蘇這猝不及防的發問下和雅雙眸微瞪,手一顫,溢出的烏黑湯汁浸濕了潔白的褥子。
和雅轉身放下手中的藥碗,扭頭向著謝蘇蘇柔柔一笑,稍一用力掙脫了謝蘇蘇的指,拿起一旁的潔白帕子邊擦拭汙漬邊道,“公主說什麼呢?”
也不知是這幾日惦記著自己未曾歇息好以至於對她的突然‘發難’未曾反應過來,揪住和雅破綻的謝蘇蘇不依不饒,“和雅,你和父王到底瞞了我什麼?”
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和雅又恢複了以往的一麵,她無奈笑了笑,“奴婢能瞞什麼呢?公主莫要多想。”她伸手欲再端起小桌上的湯碗。
謝蘇蘇掙脫開她的束縛,抓著她的肩輕輕道,“和雅,你說過的,任何事不會瞞著我。”
和雅手指蜷了蜷,複又抬頭,眉眼間帶著無可奈何的淺笑,“公主,當真不曾隱瞞什麼。是發生什麼了嗎?...”
話未說完便被謝蘇蘇開口打斷,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那麼為何季予安就認定了和雅才是公主呢?明明我才更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