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玲給臉盆裏倒熱水,再把毛巾放進去。
“園園姐,你先洗臉洗頭發,春嬸端來一碟貼餅,讓咱倆吃了再收拾另一孔窯洞,她說我哥帶著大頭哥跑後山去了,她還說這就去勸大伯給咱分口糧。”
“他跑後山去了?”周園園不解,“後山是懸崖,沒有咱村裏人種的地呀!”
秦玲兒嘟著嘴:“他倆掏鷂崽去了,真是的,難道他不去礦上掙錢?”
這話讓周園園瞪眼睛:“川子去煤礦掙錢,是給秦衛兵掙學費嗎?”
秦玲氣呼呼:“他不願給衛兵哥掙學費,他也要掙些錢給你置辦家當呀,好歹你們倆要結婚嘛!你看你穿的衣服,前後都是補丁。”
周園園低頭看身上衣服,來大坪村當知青,五年裏僅兩身衣服換來換去。
娘家人散了,回不去。
單幹這兩年還留在大坪村。
川子大伯帶她去地裏幹活,還是記工分。
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敢張嘴要求做新衣服。
心情失落,就是沒明白這個處境算怎麼回事。
跟秦川是非法同居。
村裏人罵她隨便跟人睡覺,不是破鞋是什麼。
洗臉的時候,周園園的眼淚和著臉盆裏水。
咬咬牙,忍住心裏隱隱的痛楚。
自己的眼淚洗幹淨自己的臉蛋。
又用洋胰子搓些泡沫洗了頭發。
嘴裏喊秦玲:“玲兒,過來,嫂子給你用洋胰子洗頭發,再洗一遍,你頭上就不生虱子了。”
秦玲剛跟她一起時,頭皮上虱子跑的嗖溜溜。
周園園用洋堿用胰子給她洗頭發,再用開水給她燙身子底下衣服。
一段時間過去,小姑娘頭上身上清清爽爽。
“園園姐,我哥也要用洋堿洗頭發洗衣服,要不然,你跟他怎麼結婚,你肯定嫌他身上有虱子。”
周園園苦笑,嘴上聲音小小的:“玲兒,我哪能嫌你哥。”
這時候,從崖底爬上來的秦川把手伸進衣服裏,摸出一個虱子。
兩個手指頭肚子捏住揉搓,看半天揉死了的虱子,心裏愁,這可咋整,這讓園園嫌棄的。
唉聲歎氣。
是大頭,小虎小平三個人把他從崖底拽上來的。
大頭用破草帽碗端著一身白色絨毛的鷂崽。
他嘴裏都是抱怨:“川哥,我聽見洞裏還有一隻,你騙我說隻有這一隻,咱幾個養一隻,架鷂子趕麻雀,多拉風。”
秦川腦子裏想著燒開水燙衣服上虱子,嘴上給他們答應:“等我今天的事情辦完,再給你們找一窩掏出來。”
雙胞胎嘴裏也是抱怨:“川哥,這是白尾鷂,哪能那麼容易再找一窩。”
四十年後,掏白尾鷂崽賣錢,叛你個三年五年。
還有半袋子頭發菜。
大頭,小虎小平不知道這隻鷂崽能賣多少錢,但這半袋頭發菜能賣多少錢能估摸來。
“川哥,頭發菜能賣二十塊呢,你現在去縣城,趕晚上能回來麼?晚上能吃到你買來的肉?”
秦川摸一把小虎茶壺蓋腦殼,笑著說:“哥今晚一定讓你們吃到炒雞蛋肥肉片。”
四個人樂嗬嗬轉身回村裏。
雙棒兄弟倆的親爸等在路口。
嗬斥一聲:“小虎小平,一大早跑後山幹麼去了?不知道去地裏薅草嗎,兩個頑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