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硯自己,其實也這樣覺得的。

他原還想著唱到今年年底,等翻過了年,再跟這碧水茶樓告別。

可如今陸華川一倒,陸承聽很快就要名正言順地坐上這整個大區的第一把交椅了。

如果陸承聽真要抬他回陸家,就算是為了不遭人口舌,他也不能再在這茶樓裏繼續唱下去了。

“今晚大概是我最後一次登台了。”南思硯對杜老板道:“抱歉。”

杜老板擺擺手:“你有這個命,我這茶樓留不住你,用不著道歉,我已經另外找人了。”

南思硯頓了頓手裏上妝的動作,回頭看他:“有眉目了?”

杜老板點頭:“也是個男孩兒,跟你當初來的時候一樣大,底子不錯,是棵好苗子,花了我整整六塊大洋。”

南思硯聞言,輕笑一聲:“當初杜老板買我,隻花了兩塊大洋。”

杜老板也笑了:“要不怎麼說我眼光好呢,兩塊大洋,換了個第一名角兒,賺得盆滿缽滿,值啊!”

這些年南思硯說不上過得好與不好,但杜老板確實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也不曾苛待過他,他心裏是有感激的。

南思硯上完妝,收了筆,站起身,對著杜老板福了福身:“祝您日升月恒,萬事亨通。”

今晚的碧水茶樓分外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陸承聽連續包場幾天,等著聽南姑娘戲的人幾乎都在聚在了今夜。

倒不是沒人聽說南思硯已經被陸家看上的事兒,隻是這個年代的消息,除了登報,多數還是隻能靠口口相傳。

聽見消息的,一半信了,一半不信。

不信的那些,自然而然會繼續來捧南思硯的場,幻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這華亭第一名伶的入幕之賓。

信的那些,更要往這碧水茶樓裏跑一跑,想要仔細瞧瞧這陸家看上的人,究竟是何風姿。

但不同以往的是,今夜在南思硯登台之前,又來了一批貴客。

“聽人說,這十裏洋場最值得一看的角兒,就是這碧水茶樓的南姑娘,希望杜老板今晚,可別砸了自己家招牌,讓我們公子失望。”

茶樓二層的雅間裏,此時正站著幾名穿軍裝的衛兵。

其中唯一一個穿長褂的男人,從懷裏掏出一根兒大黃魚,放進了杜老板手裏。

杜老板看了看坐在沙發中央,穿一身白色西裝,身材瘦弱,麵色蒼白,眼下有些青黑的年輕人。

嘿嘿樂了一聲,將那金條又推了回去。

“先生說笑了,這南姑娘已經贖了身,名花有主了,今晚在我這茶樓裏,也是最後一次登台。”

“公子要是喜歡這漂亮的男孩兒,這攬月河畔倒有幾家酒樓,專門兒養了些這樣的清倌兒,個個兒幹淨漂亮,倒不妨去看看。”

那穿著長褂的男人聞言臉色一變:“杜老板這是看不起我們公子?”

杜老板賠著笑臉:“先生這是哪裏話?這陸三爺前不久確實是已經為南姑娘贖了身,您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小的句句屬實,哪敢騙您不是?”

長褂男人回頭看了年輕人一眼:“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