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入睡很困難，總是輾轉反側難成眠。但是如果睡著了，睡眠質量又會變得奇佳，打雷都震不醒。
尤其是早上，行秋總是睡得格外沉，仿佛這是他睡眠質量最好的時間段，經常明明定了好幾個鬧鍾，卻還是睡過頭。
但他仍能在每天早上重雲要出門訓練時鬼使神差地醒來，給重雲說聲：“早安，再見。”
這像是他堅持已久的、奇怪的儀式感。
複習周的第一天也是如此，一如往常，5：30時，在行秋迷迷糊糊的問候與告別中，重雲出門訓練了。重雲打算練到快7：00時，回來叫醒行秋，一起去圖書館自習。
但剛走出門，重雲又想，這人不是都醒了嗎，趁著這會兒把他薅下床好了。但是折回寢室後，重雲發現行秋已經再次陷入熟睡，任他怎麼推、拉、戳都沒有反應了。
重雲隻得按照原計劃，去操場晨練。
熱身跑時重雲一騎絕塵，隊友們本來還想跟上他的節奏，但最後紛紛放棄了。茱萸氣喘籲籲地問：“兄弟，熱個身而已，你是要轉田徑了嗎？”
重雲笑了笑：“覺得渾身上下一身輕，一不小心就跑快了。”
“複習周還身心輕鬆，好家夥，你不會背單詞背瘋了吧。”
重雲的輕鬆感自然和複習周沒有關係。隻是因為，他自己解開了一個心結……
那天在圖書館的討論室裏，搜索框裏“男生會喜歡男生嗎？”這短短的一行字，像綿延的群山壓著重雲。哪怕可以從搜索記錄裏刪掉，它也依然橫亙於心裏。
但糾結了幾天，重雲和自己暫時地和解了。心頭的群山消失了，他也便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
如何和解的？
高中時，行秋曾經教過重雲一個答題技巧，針對的是重雲喜歡糾結的毛病——在卷子上遇到不會的題就先跳過。答完所有題，如果還有剩餘的時間，再回過頭來糾結那道不會的題目。
不要在糾結中浪費太多時間。
“男生會喜歡男生嗎？”，人生考卷上的這道題，重雲暫時無解。但是，既然和行秋在一起的時光是開心的、滿足的，那就在這樣的開心與滿足中先演算別的難題吧。
不要在糾結中浪費大好時光。也許哪天驀然回首，這道題的答案早已躍然紙上。
但有另一個問題的答案重雲還是很想知道：“行秋是開玩笑的，還是真的喜歡自己？”
這道題的題幹裏，有太多名為“惡作劇”的幹擾項，讓題目的解答有些困難。
如果最後算出的答案真的隻是一個惡作劇呢？還是說，重雲寧可最後的正確答案隻是一個惡作劇？
都沒有關係吧，重雲想：
“我已經把你的玩笑話當真過那麼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多上當一次。”
時間還早，我們都不必著急交卷。
……
一個小時後，早訓結束，其他隊友相約去食堂吃飯，重雲則告別了隊友，提著給全寢室打包的早餐，折回寢室，打算叫醒行秋一起去圖書館。
魈也剛好晨跑歸來，但他已經吃過早餐了。
“土豆餅！！！”雷澤有早上洗澡的習慣，這會兒正拿著吹風機吹著自己濕漉漉的狼尾發型，看到早餐裏有最愛的土豆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早餐，我……我……可以吃兩份嗎？”
“當然沒問題，我還特意給你多拿了幾包番茄醬。”
但是這樣的動靜裏，行秋依然睡得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重雲踩著凳子，趴在行秋上鋪的護欄上。
人睡得越沉，睡相也就越五花八門，光怪陸離。行秋此刻頭發也亂糟糟的，嘴也嘟嘟著微張……雖然看起來像條呆呆的大鯉魚，可可愛愛，但這可不是個健康的習慣。
但他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還是那麼好看。
重雲的指尖輕輕拂過了行秋的睫毛。
這輕柔的撫摸並沒有擾到行秋的清夢。
他在夢著什麼呢？
重雲又輕輕刮了刮行秋的鼻梁說：“起床咯。”
見行秋還是無動於衷，重雲幹脆捏住了行秋的鼻子，合上了他的嘴巴。
隻這樣被憋了幾秒鍾，行秋便迷迷糊糊地在麵前撲打著，推開了那雙讓自己無法呼吸的手。撲打的姿勢像是一隻揮舞著毛茸茸的前爪和主人玩著遊戲的小貓。
行秋的神誌也慢慢從深睡中醒來，揉揉眼睛，眯開一條縫：“嗯？重……雲……”
行秋還沒完全分清夢境與現實，下意識間就想抱住自己麵前的重雲，再親上一口。但他姿勢笨拙得在重雲看來莫名其妙，嘴唇砰的一聲磕在了床的金屬護欄上。
“嗷！痛痛痛痛痛痛！”
這下行秋終於徹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