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著內心很是矛盾。既想著跟伊熙說說話,以為昨天聽說的離別隻是瞎想,又因為反常的一天沒有說過話,現在突然有什麼要說的,又似乎證明自己沒有瞎想。
“我要出國了,我爸媽讓我過去,今天過來收拾一下,明天就不來了學校了!”等他們到了圖書室,兩個人坐在書架下的長凳上。這天的黃昏似曾相識,隻是少了曾經那份喜出望外,換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憂傷。
伊熙說完就沉默了,一著也一起沉默著。
“我跟邢老師說過了,我訂的語文報還有英語報,剩下的每一期送給你,免得你每次語文報一發下來我還沒怎麼看,你先要過去在你的破本子上抄。還有這是之前的語文報,也送給你吧!”伊熙先打破沉默,把一摞疊好的語文報遞給一著。
一著沒有說話,隻是接過報紙,放在自己的腿上,右手拇指在報紙上輕輕撫來撫去。
“錄音機也送給你,還有耳機,還有蓄電池。以後你聽歌就不用借他們的了。我去了我爸媽那兒再讓他們給我買。還有英語磁帶。照我說的,不聽的時候在錄音機裏放一盤英語磁帶,把流行歌曲磁帶放到英語磁帶盒裏,這樣就不會被主任抓包了。訊姐的那盤專輯送給你,就在磁帶盒裏。”
說著伊熙從書包裏把東西拿出來送給一著。一著接過來放到報紙上。伊熙把想送的東西都拿出來送給了一著,一著默默地接過來。
“一著,謝謝你,謝謝你送給我的詩,我會珍藏起來,我也會記得你!”
伊熙見一著低著頭看著自己送給他的東西不說話,知道他心裏難過。可她自己何嚐不覺憂傷啊。
兩個年少的大孩子,坐著大人的小船,在美好的時光裏相遇。兩個人在船尾戲水,講故事,一起歡笑,各自演奏著青春的曲調,彼此間是那樣的共鳴。隻是命運的風既然將兩艘互不相識的小船吹到一起,也會在不經意間再將他們吹散。很多時候小船彼此的掌舵者從相遇直到分別也不會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彼此間唯一產生聯係的可能,也許就是在船尾時不時被自己忽略的孩子。
命運就是這樣,每艘小船都注定遠航。時候到了,啟帆之時,也是這船尾微不足道的相識揮手告別的時候。
人總是要成長的,成長免不了不期而遇,又免不了有辭或不辭而別,隻是大多數的不期而遇始於漫不經心,更大多數的離別終於依依不舍。而且總有一方的不舍比另一方更甚。
“一著,你會不會考繪畫特招,我想你還是試一下,畢竟一中是咱們這兒最好的高中!”
“老邢說等明年學校會請繪畫老師來,到時候會集訓!”
“那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一中!”
“伊熙,你去那邊也是讀高中嗎?”
“不知道,我爸安排,不過應該先學語言。”
“那你也會在那邊讀大學吧!”
“可能吧!”
“那邊有什麼好大學!”
“基輔!”
“啥雞腹,還鴨肚兒呢?”
“啥啊!是基輔塔拉斯·舍甫琴科國立大學。你就知道吃!”伊熙聽一著這麼一說不禁噗嗤笑了出來。一著見她笑了也跟著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沒聽過,我聽名字我以為學做飯的。”
“我不知道過去怎樣,隻是覺得學那邊的語言應該挺難的!”
“沒事,你這麼聰明,很快就會學會的。我覺得出去走走也好,長長見識,不像我們這大老粗,沒辦法隻能在小地方窩窩著!”
“那你更要努力學習,爭取考上特招,將來有機會考上好的大學!”
“嗯!等集訓的時候我就報名!”
“你什麼時候走?”
“我中午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一會兒我叔叔過來開車幫我拉回去。後天的飛機。”
“那你路上平平安安的!”
“嗯,你也要努力學習!”
“那我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
等伊熙走到門口的時候,一著看著遠方還剩一絲幽明的落暮,拇指依然輕輕的撫摸著報紙和磁帶,猛然對她說到,
“伊熙,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