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刻,也沒多閑工夫想那許多,他今日要去縣城見一綠林中人,因著二人昔日一同做過打家劫舍的買賣,之後石頂富盜墓,而綠林中人則時不時與其合議著生財之道,反正行的都不是正道。
“好了,我要去縣城了,你甚喜胭脂,為夫今個前去必為你采買。”嬉皮笑臉,他尋常在孫桂花麵前都是這般模樣。“意兒雖不懂事,常常慪你,但你該知,你如今才是他的娘親,不要再與他鬥氣了,好賴不能讓人瞧去,也讓人笑話。”
“笑話?哼哼!我才不在乎!意兒從未把我當過娘,我也沒把他當過兒。”
怒火頓生,恨不能一巴掌狠狠招呼過去,令到眼前的凶婆娘閉嘴,畢竟這話說來就太絕情了。
但,石頂富曆來懼怕眼前的婆娘,也沒多指望她能對石任意怎樣照庇,自個好生擔當父親重責就是了。
石任意是他石頂富的骨血,是他石家的香火不斷,他石頂富再行歪道,但心中對這個寶貝兒子可謂由嚴父成了慈父,瑣碎之事盡皆操碎了心,直到如今十八年華,已經見著他都不願多話了,他這個父親才漸漸由著兒子整日流連山林。不過,兒子上回不肯縣試,錯了機會,而同為年輕才俊的黃宗吉昔日來他家做客,就在石頂富麵前直言過,石任意的才學理該在他黃宗吉之上。
不錯,自個是個下流的盜賊,但兒子決不能再行歪道,他要讓任意從此一改石家的門風,踏入仕林一族,光宗耀祖。
“桂花啊!意兒年紀輕輕,他不懂事,你可多教誨他,總有一天,為夫斷定他會喚你娘親的。”
目光依然不悅,也流露幾分怨憤光澤,然,與夫君總說這些氣惱的話終究無益。白了一眼麵前健壯的夫君,“哼”了一聲,雙手掐腰看去旁處,不與夫君對視。
……
縣城果然比村間繁華了許多,人聲鼎沸,青磚黛瓦的房舍林立,街頭店肆接連,酒家也多處可見,怎是那村中東頭僅有一家酒肆能相比的?
與綠林中人相會的酒肆近在眼前,他今日前來就是要與其合議一樁新買賣。
……
吃過了酒,與綠林中人別過之後,匆匆就要去見相好的女人,然,才出了酒家,就見著差人拿了人,閑來無事,聚目就多瞧了一眼。
這一瞧,令石頂富預料不到,眼前被差人拿去的正是兒子朋儕黃宗吉。
不明緣由,隻能站在人群之中,旁人指指點點,碎言碎語,從中聽來幾分因故。
話說,這黃宗吉牽連一宗私自羈係良家女子罪案,且女子僥幸逃出之後便報了官府,如此,黃宗吉才被差人捉拿。
需知,秀才已然非同一般平民百姓,官府不會輕易捉拿。而此時,隻知案由一二,並不知案情全部,石頂富頗有些失意,悻悻然就朝相好的女人家行去。
相好的女人是個寡婦,姓鄭名杏娘,因著稍有姿色,憑賴先夫留下的家當勉為其難糊口度日,恰巧相逢,石頂富使了銀子,就此置買了新宅,雖不華麗,將鄭杏娘安頓其中倒也可謂金屋藏嬌。
這鄭杏娘素日裏好吃懶做慣了,隻曉得石頂富隔三差五會送些物什、散銀供其需用,不必為吃穿操心勞神,得空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好在,她善針黹,閑來穿針引線,繡了些絹帕還能發賣,雖連度日錢財都難掙到,可在石頂富眼中就是賢惠的模樣。
自不用多說,石頂富懼怕家中婆娘,與鄭杏娘隻好偷偷摸摸,反正二人也已各自適當為今的隔三差五相會。
酒足飯飽,石頂富今個前來本為一宗買賣而來,再則遇著兒子朋儕被差人捉拿,也沒了閑心思采買物什,遂進了屋來就從袖中取出碎銀七兩把與鄭杏娘。
二人幾日未見,此刻自是急不可耐幹出雲雨之事。稍作午睡,起了身,用了些鄭杏娘遞來的糕點,呷了口茶,他倒念起了黃宗吉。
不為別個,這黃宗吉乃兒子的朋儕,如今親眼所見被差人拿走,思慮其難免遭罪一番。若是此案錯綜複雜,恐怕黃宗吉不會有甚好下場。再者,他與自個兒子好朋儕,最懼兒子會不會與其牽涉什麼來。
想及自個偷盜作惡,哪一天若是與他一班勾當的歹人被官府拿去,將他供出,自個是何種下場真不好細思。
兒子品性端良,萬一交友不慎,那黃宗吉真個表裏斯文,實則歹毒心腸,兒子誤入歧途,與黃宗吉一同做了不可告人的惡事來,那官府會不會也將自個兒子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