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虛掩下去,汗帨就從袖中取出,揩拭已流出眼角的玉淚。
雙眸全然瞧去她的麵色,不免亂了心思。恰在這時刻,瑤素玉手之中的汗帨不小心滑落,他比她還迅疾,停下撫琴,伸手就去接,未料到,瑤素也伸出玉手,彼此慌亂之間他的手就抓住了她的柔荑,纖細而溫軟。她立時抽手,汗帨落地,她躬身拾起,麵色平素,淺淺含笑,眸光閃爍著多瞧了兩眼石任意。
“多彈一會,我還想聽。”
她啟口說話更顯文弱了許多,本就嬌嬌小姐家的,這份說話之音如蜜般灌入他的耳畔,流進他的喉部。而況,方才可巧是二回碰到於小姐的玉手。
“也……也好!於小姐別再悲傷,在下就多獻醜一回。”言罷,他為方才碰到她的玉手而羞紅了臉,火辣辣的,令他不適,他索性垂首,盯著桌案,比起於小姐他倒更加羞澀。
琴音仍舊不改幽幽,但這次於瑤素未落淚,而是含笑瞧著他、又瞧去他寫下的字。
終了,他起身,他為她斟茶,執起,送去。
她接過。“多謝石公子。”
“你可曾想過,張公子或許早已不在開封?”他適時說出心中思慮。
身子微微一顫,茶水入了丹唇之後的口中。她抿唇,清澈的雙眸泛出些許微紅。“真的尋不到,我們就回椒城吧!公子離家已月餘,我怎忍心再耽擱公子呢!”
“於小姐可別誤會在下說的話,我猜測張公子或許已經去往旁處,不若花些銀子,請人代為打探,若有了消息再尋不遲。否則,單憑在開封四處求問路人,猶如大海撈針,又有誰能恰巧就認得張公子呢?”
“花銀子倒不難,可我該指望誰來替我打探張郎的下落?”
“官府裏的差人,他們的消息最可信。於小姐肯聽在下之言,那在下自有法子去辦此事。”
“這……好……石公子你有把握,我自然就依你的法子。”
自打他與她們一行三人趕來開封已查尋張公子十數日,仍無絲毫可信的消息,石任意思來想去才想到這個法子,猶如他想到花銀子讓驛使送信函到椒城他父親那一樣。
記得初來開封,於瑤素夜不能寐,與彩雲一道在石任意的護隨之下四處奔走,逢人便問張公子下落。十數日杳無音信,她漸漸也少了幾分渴切,先前的日日以淚洗麵,如今,聽來熟識的琴音落下玉淚,不消一會功夫便能靜靜傾聽石公子精湛的琴藝。
她不知、他不知,一切都將會隨之變化,往後如何,他與她都難預料。
……
應承了他的法子,於瑤素換回了女兒裝,反正多花了銀子買來馬車,從此不再受那步行千裏之苦。他們打算就此不停不問,直至歸去椒城。
“車夫,你穩當著些,別顛簸了我家小姐,你賠不起!嗬嗬嗬……”彩雲打趣說話。
小姐買來馬車,駕車之人當然是男兒,石任意職責所係,自然該學會小心駕車。
臨行之前,馬倌已將細枝末節都細細說與石任意聽去,這會,石任意心中大體也知曉七八成。馬兒吃、睡的習性他都能謹守馬倌傳授的法子來辦。
話說,這買來的馬車配以眠輿,顧慮男女授受不親,除非萬不得已,都會在回程的各處村鎮店家落宿,而萬一有些地方來不及趕去店家,天色已晚,他們三人才會一道睡在眠輿之中。
彩雲先頭怕誤了小姐的名聲,遂極力阻止,奈何自家小姐說那石任意從椒城到開封一路之上都以君子為人,從未做出半點越禮之事,她信他的為人,而況,能讓三人同睡在眠輿的時日恐怕不出一兩回。因著一路趕來開封,小姐心中所記的露宿山林也就區區兩回。
殊不知,來時他們三人斷斷續續雇了馬車,如今是花了銀子買來的馬車,除非流連路途秋色景致,否則便馬不停蹄踅返椒城,與先前相較,歸去椒城的用時已加快。
路上,昨個趕路就在山林之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三人同在眠輿之中各自被褥之中過了一宿。
不過,於小姐所言的確不虛,那石任意一直推辭,從眠輿之中取了被褥就睡在馬車邊旁。直到夜色深深,突兀天色有變,下起了雨來,於小姐不忍心石公子被雨水淋濕,遂一再懇求,石任意才在眠輿之中睡下。
謙謙君子,彩雲也不再對他有所疑慮。還記得自個隨小姐在開封城裏數日四處打探張公子的下落卻無著,心疲身累,於是乎,她讓小姐莫再每日都去城裏城外奔波勞累,自個一壁去采買胭脂,一壁順道去打探張公子的下落。這會,她從袖中取出一盒胭脂,上好胭脂與了小姐,自個這盒隻消打開在鼻息之間嗅聞一會就心滿意足。
反正她仍然以男兒青袍穿著,胭脂無法用上。而嗅聞之後,便連連誇讚開封城裏的胭脂貴質,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