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椒城已連三日,小姐大多都在眠輿之中坐臥,此刻,晚霞彤雲,她想下車四處走走,因著她說來時怎地就與回時的景致不同了呢?且這些地兒都是她還記得的來路。
山林雖無人家,除去懼怕遇著豺狼虎豹,他們三人不必憂心旁個。
落英繽紛,秋色漸濃,即將進入初冬。山林留存幾分日光的餘溫。於瑤素蓮步徐徐,再無來時的疲乏,她極目瞧著遠處殘陽如血,那西天會否真的住著神仙?
不知為何,她近來甚少作嘔,但今兒個她卻心中翻騰,覺著不適。
蹲在一旁,她想吐也吐不出什麼來,而石任意一直不知她已懷有身孕,瞧見於小姐不適,登時上去相問。“於小姐這是怎地了?怕是受寒了吧?”
也不便說那些個,反正歸去椒城,他們就要各奔東西,瞞著他就瞞到底吧!她如此盤算在心。“我無礙,石公子放心吧!”
最鮮紅的殘陽漸漸失去光色,天際暗淡,今個怕是沒法再去村鎮了。反正也有過一回三人同宿眠輿,三人隻需恪守本分就無需擔心在哪留宿。
眠輿之上備下幹糧,也備下井水,雖然冰涼,漂泊在外就不該計較那許多了。
“於小姐,回車上吧!用些晚膳,早些寐下,明兒一早我們就趕路。”
“不急,你去喂馬,我讓彩雲陪我多看一會山色。”
他手中牽著馬繩,該去喂馬了。
“嗖”的一聲,一隻野兔從他身旁飛快竄過,馬兒慌亂之下一腳竟踩死了野兔。
他俯身撿起野兔,歡喜不言而喻。
晚色銀月,一山林之處,柴火燃起,三人圍坐,一隻已烤熟了的野兔就被三人分食。
女子家也無需避諱,男子家也忙前忙後。閑話了家長,闊論了世間百般。
令人適意的是他們此刻忘了主仆之分,忘了男女有別,那彩雲說起過往笑的合不攏嘴,於瑤素談及詩文也學著男子搖頭晃腦、自個隨後嗬嗬嬌笑,而石任意則說出自個最想做的事竟然不是鑽研仕途,他卻想著日後經商,或是有朝一日去追尋一位在椒城德高望重的坤道,正是甘道長。
當然,他此刻並不知曉那位能起死回生的甘道長已經雲遊歸來椒城,就在娘娘廟裏。
先前,於小姐覺著石公子不求上進,這會聽他一氣說來才知他已臻高深的心境,絕非那些酸儒能相提並論的。
不用再多想張公子,眼前的石公子比之張公子更加樣貌堂堂,且文采高超,最為她賞識的便是方才他說出的那些道理。
芳心有些淩亂,在火光之下她亦時不時偷偷瞧了兩眼那俊雅的石公子。
……
石家在村中雖算不上最富,但青磚黛瓦蓋了幾間大房,加之石頂富在外從商,家裏幾畝荒田已棄之不顧,可他仍然不缺銀子花,遂在村中都說他是富貴命,即使他的舉止言辭令人鄙厭。
續弦娶了孫桂花,那婆娘成日裏都是說三道四的,從不忙於活計,全賴石頂富掙回銀子她好吃喝打扮。而石任意自小就被送去私塾,吃用的銀子都得石頂富拿出。故此,石頂富心中自知偷盜為人不恥,但他卻依然從未改邪歸正,但凡提及去城裏會商客,便是又有同夥一道去幹那些缺德、無良的偷盜勾當。
素日裏,石頂富也被村人瞧不起,他亦瞧不起窮苦的村人。反正,隻與幾個地痞村人吃酒交集,再就是賭錢消遣。
但,他對兒子的朋儕偶有來家中做客的時候竟然有模有樣地學著那些個鄉紳、老爺們的舉止,處處都謹小慎微,就怕兒子的朋儕瞧不起他。
走南闖北,石頂富學了些佯裝的本事,今兒個他還得如此。
隻因,兒子歸來尚好,但卻帶回了兩位女子家。一人乃是椒城於姓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另一位則是下人丫鬟。
“於小姐快快請坐。”石頂富人高馬大,這會言辭行止卻盡顯和藹模樣。
“石叔叔先請!”乃於瑤素禮數謙恭地伸出柔荑作請。
到這會,石頂富已經全然從石任意那得知兒子此行的一切原委。雖說荒唐至極,他這個父親隻需順著兒子,暫且照庇這位不肯歸家的千金小姐。
女子家的四處亂跑成何體統?石頂富心中清楚的緊,但麵上毫無漣漪,平靜和藹。反正這於小姐是為了一位張公子而不成體統,也不是為了他兒子---石任意,他管那許多則甚?為了兒子,安頓於小姐逗留些時日,待丫鬟---彩雲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主仆兩位女子就好歸去椒城於府也沒甚為難。
“好好好!老夫就不客氣。”石頂富先個落座,今兒刻意備下滿桌佳肴,管待這位風餐露宿歸來的千金小姐。